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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3章 不附遭报复 倒魏上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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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3章 不附遭报复 倒魏上真疏

    (094)

    仍为当晚。东城街魏家胡同魏阉豪宅。宽大客厅内烟雾燎绕,酒气四溢。虽然新老门生崔呈秀、高学魏等,多已熏熏欲醉;但做为主人,尤其头目兼恩师的魏忠贤,却仍保持着几分清醒和矜持。这一为不失权威,二要清醒地思虑一些事情。刚刚被新门生、本科状元高学魏,提供的新情况,当即中了心:科考探花不先来拜访自己,投师门下;却先去拜投内阁首辅叶向高那个东林老朽,这可是个极坏的征兆和开头;也不管他是探花,榜眼,一个人倒无足道,关键是不能有如此个坏的开头,若不加以惩治的话,今后那些个缺乏政治头脑,不识门面高低的文人学士,进士阁僚,会否上行下效?逐步投向东林麾下?

    也正为此点,自三年前天启朝首次科考,他就向已开始事事听自己的天启帝,婉转表达了,“厂臣亦想效历代内阁明相,在科考后收一些魁元进士为门生”的意向,自然仍似既往历次奏事一样,只喜木工,厌恶朝政的天启帝,二话不说,在其奏折上朱笔随即一批“准奏照办”。于是,魏忠贤如获至宝,当即吩咐下去,几位重要魏党骨干,采取“责任到人”“分片包干”的办法,分别去做通当年科考,状元、榜眼、探花所谓“三魁”及十名以前进士,动员其投拜在魏忠贤门下。

    于是乎,“三魁元”及十名前进士,当即起了阶级分化:部份官瘾十足,正欲投个靠山,以助自己嗣后飞黄腾达的上述对像,正瞌睡哩有人给送来了枕头,心中暗喜之际,便顺水推舟投其名下。如崔呈秀、杨维垣、李养德之流,便是那次收拢的产物。当然亦有政治观点中立者,本心不愿靠帮投派,但抗不住魏阉软硬兼施,最终亦只得违心地成为魏党门生;至于部份正派者,软硬不吃,最终却落得个不是被安个“莫须有”罪名,取消功名;便是被降级使用:发配到边远蛮荒地方任个小官。

    尔今忆及此段,魏忠贤还大有一番成就感呢!哼,可那些东林腐儒竟在私底下嘲笑咱家,‘目不识丁的阉人,竟也附庸风雅的收什么门生’?岂不知这正是咱家较尔等高明之处。咱家正是通过此手段同尔等扩大势力,争夺接班人呢!

    但尔今这个钱嘉征什么狗屁探花,竟吃了豹子胆般不把咱家放在眼里,却要去投奔东林的叶向高老朽?真是可忍孰不可忍!若不治酷你不知咱家厉害。

    于是当即做出一果断决定,立命魏党骨干、吏部尚书周应秋,以“钱嘉征等新科进士,曾参与当年‘党争’,充当罪臣杨涟等马前卒”的罪名,即从“新科进士拟任官员”名单中剔除;并明令“上述钱嘉征等,取消嗣后科考资格,永不录用”。

    这道严令,无疑于给钱嘉征等,宣判了仕途的“死刑”。颇具讽刺和悲壮意味的是:仅仅在三天前,内廷执事还大张声势,敲锣打鼓到背街小旅馆中,去给探花老爷去送高中喜报;次天上午亦同新科状元、榜眼身披红绫,帽插雕翎,骑着披红大马,御街上去夸官呢!但三日后的今天,同是那几个内廷执事,却高仰着骄傲的头颅,乜斜着不屑的狗眼,再次来到钱嘉征住的小旅馆门外,声嘶力竭地喊道:“海盐县举子钱嘉征哩?吏部通知:因汝当年曾经充当,扰乱朝纲,罪臣杨涟‘大搞党争马前卒’,犯下叛逆之罪,今特明令取消进士探花资格,永不录用!”

    因之前早有予料和心理准备,所以钱嘉征听报后并不颓丧意外,只是觉得那权奸魏忠贤报负的未免太快了些吧?但恶运既然迟早要来,早来倒也早安心。

    于是,毫不气馁畏缩,反而高仰着头颅,傲然挺立于楼梯口,拿出对方前送的喜报,突兀“哈哈”一笑道:“回去报于尔等主子:嘉征原本耻于同其为伍,更不稀罕他送的什么狗屁‘门生’官员头衔。注意收好了,这是尔等前日送的喜报。”

    边说边将喜报抛扔下去。丢掉了这暂时的功名,钱嘉征并未觉得有什么遗憾和婉惜。在那个时代里,虽然它对于一个文人学士来说,是身份和社会地位的象征,但对比于文人傲骨气节来说,它毕竟还算小节。前辈学人陶渊明能“不为五斗米折腰”,吾钱某亦不会为一官半职低下清高的头颅。何况深信这极不正常的政治气侯,决计不会旷日持久。

    只既尴尬又可悲可叹的是:自进京赶考,至今业已月余,原所带银两盘缠,除去近一月住店食宿开支,大部份用于内廷执事那天送喜报时的赏赐。今已囊中羞涩。但势力店家狗眼看人低,几日前听说钱嘉征高中探花,便极尽巴结奉迎之能事;尔今见他倒霉遭贬,便当即变脸。不仅上赶着催要住店钱,还竟欺负人般说什么“一个被贬进士住店霉气”,立逼钱嘉征清账走人。

    正当钱嘉 征因没钱清账要丢大人,并显然因没钱住店,将不得不街头露宿的尴尬关键时刻,一位人生中的贵人,适时地出现在面前。东林前辈、刑部员外郎史躬盛,听说正被前晚诸同僚分析不幸言中,因钱嘉征没投靠魏党而入东林,对方的忌恨报负便接踵而至。且因被贬,祸不单行,尔今竟被生活所迫流落街头。

    于是,出于对仇者的义愤,及对当事者的理解和同情,随即亲带仆从赶至现场,大义凛然道:“本官供职刑部,钱大人是吾朋友兄弟,系本期科考名符其实的‘三魁元’之一,现因不与权奸同流合污,故遭陷害被贬;因系冤案,定有被召雪洗刷之日。尔等如此狗眼看人低,岂无良心底线?他日大人冤案平反,重回京都供职,看尔等如何面对?”

    亲见钱嘉征竟有如此大官朋友兄弟,又聆听了对方一番凛然正气解释训斥;送贬报的内廷执事,和翻脸不认人的店家,随后悔不已,当即既向刑部官员,亦向钱嘉征连连打躬作揖赔礼道歉道:“作贱驱赶钱大人,并非出自吾等本意;实是姓魏的派人来,既送贿赂又软硬兼施;吾等才无奈出此下策。今既见有贵大人申明正义,又明白了钱大人所受冤屈,稍有点正义感的臣民,岂能昧着良心,听信权奸蛊惑,对清官落井下石?为弥补小人过错,请钱大人无偿续住吾店,前欠店费全免”

    于是,钱嘉征继续暂住此店;直到史躬盛介绍他前去学生任县令的浙江海盐任职。而在海盐数年中,公事之余,他将全副精力都用在了,查访魏忠贤及党羽,罪行材料贪腐劣迹上。

    而前次皇贵妃徐如玉,奉旨在江浙暗查“生祠案”,就大得了钱贡生的协助。玉妃回朝奏报查案结果时,曾提到过钱嘉征的名字,崇祯帝应还有印象。突听太极殿内,文武两班队伍中间甬道上,一阵杂踏脚步响,终于拉回史躬盛的神思。他欣喜地看到一位儒雅贡生钱嘉征,正在御前侍卫引领下,雄视阔步,“咚咚咚”进殿,又来至御座前------

    侍卫单腿跪地,抱拳一揖回禀道:“启奏万岁,在殿外喊奏本章的人带到。”

    “好,你先站立一旁。”崇祯帝挥挥手道。随又向仍在地上跪着的钱嘉征缓声问道:“刚才是你在殿外高喊,不让散朝,有本要奏的吗?你叫什么?是何身份?从哪里来?”

    “臣,钱嘉征。”钱嘉征不卑不亢如实奏禀道。“先帝天启四年科考‘三魁’探花;因故被取消功名。后经朋友相帮,恢复功名,去至江浙海盐县做了一个小小待选贡生。”

    “啊?你就是那个当年‘三魁’探花,因得罪了人,却被一撸到底,去海盐县做了个小小待选贡生的钱嘉征?”崇祯帝当即惊讶问道。“朕听说过你的名字和遭遇。按你现时职级,本不够御前直奏资格;但念你当年曾中‘三魁’探花,和在玉贵妃南巡期间,曾助过一臂之力;故特许你金殿直奏。那你究竟欲奏报什么呢?”

    “启奏万岁,臣要揭露大内总管、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锦衣卫都督魏忠贤,篡权谋位,越俎代庖,残害忠良,制造冤狱等的十大罪状。”钱嘉征挺直身躯,精神饱满,侃侃而奏道。“这是臣的文字奏疏,请皇上御览。”边奏边将奏疏举向头顶。徐应元趋前取过奏疏转呈崇祯帝。

    “皇上啊,这海盐贡生钱嘉征,原本就是个疯子,陛下千万别被他骗。”因钱嘉征所揭,证据确凿,魏忠贤眼看恶迹败露,气羞交加,心急忘情奏报道。“正因当年他尚为举子时,便受东林乱党杨涟等的蛊惑,参与多起犯上作乱活动,故被东厂查获,上报先帝取消其功名,一撸到底;因而久恨在心,整理编造厂臣‘黑材料’,企图蒙混皇上视听。恭请皇上警惕。”

    “魏总管,尔身为朝廷老臣,难道连朝堂奏事规矩亦忘了吗?”崇祯帝当即怒责道。“俗话讲‘让人讲话,天不会塌下来;阻止人讲话,自己难免有天会垮台’,别人上奏疏,你咋老喜中间插话呢?汝讲‘钱欲上疏蒙混朕躬视听,要朕警惕’,朕躬清醒得很,用不着你来提醒。俗话说‘无风不起浪’‘没草不沾布袋’;朕倒建议你魏总管,认真反省反省自己:既然那么干板硬正,为啥会有那么多人弹劾你参你哩?你究竟有多少问题?能否自觉提前梳理梳理?免得别人劳心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