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Q中文网 > 江门夜话 > 第124章蹭过她的手

第124章蹭过她的手

3Q中文网 www.3qzone.io,最快更新江门夜话 !

    梦瞬间便醒了,娘亲欢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方大公子,酥油自从脚上受了伤,便嗜睡,你莫要介意,如今她醒了,你们二人慢慢聊着,我便先出去了。”

    说完,冲酥油使了个眼色,自然是要她好生伺候,能多捞些黄金便多捞些,女子生来如此,转眼明日黄花,她得为自己的女儿打算打算。

    酥油撑着要坐起身,被青冥拦下:“酥油姑娘还是躺着的好。”

    酥油也没勉强,实是因为她的身子却是很懒,提不起力气。

    青冥将琵琶放入她的怀中:“酥油姑娘看看,在下是否完璧归赵?”

    酥油轻轻抚摸着琵琶,每一丝纹路都和先前那把一模一样,仿佛它不曾碎裂过。

    “这是……”酥油惊讶:“公子是如何办到的?”

    “酥油姑娘可还喜欢?”青冥问。

    “喜欢,自然喜欢。”酥油珍重地抱着琵琶,向青冥致谢:“多谢公子。”

    “酥油姑娘见外了。”青冥客气点头:“原是青冥冲撞姑娘再先,姑娘不怪罪已是大人大量了,只可惜姑娘受了伤,青冥不能有幸得以一饱耳福,着实遗憾。”

    “这有何妨?”酥油笑道:“劳烦公子扶我起来,我这就为公子演奏一曲。”

    酥油想要起身,胃中却忽然一阵翻江倒海,攀着床檐便吐了出来,青冥恰好要来扶她,一堆秽物便可巧不巧,溅在了他雪白的衣衫上。

    这是第二次,酥油弄脏了他素白的衣裳。

    酥油从未吐得如此狼狈,简直是要将身体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去一样,正手足无措之时,一双大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气便渐渐顺了起来,胃中翻江倒海的感觉也渐渐消停。

    她想要谢青冥,却已然说不出话来。

    青冥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把脉了片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酥油姑娘近来可是食欲不佳,嗜睡,腹中常常剧痛?”青冥问。

    “正是。”酥油虚弱地道。

    青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酥油看他那模样,心中一惊,慌忙道:“想来应是脚伤的缘故。”

    “酥油姑娘当知这与脚伤并无关联。”青冥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求你,别说出去。”酥油抓住他的手哀求:“会坏了青灯的名声。”

    “你以为能瞒得了多久?三月还是五月?你以为用布勒住,别人就看不出来么?时日长了,恐怕连这孩子都会因为你的狠心而性命不保。”

    酥油眼中盈满了泪水:“我知道,可是,我没有办法,青灯如今事务繁忙,我不想惹他烦心,毕竟以我的身份,永远也成为不了他的妻子。”

    “你想见他吗?”青冥问。

    “想,自然是想的。”

    “那好,我带你去见他。”青冥说着,抱起了酥油。

    青冥带酥油去的地方,是方家大宅,当巍峨的宅院出现在眼前,酥油倒吸一口冷气,这屋宇楼阁,分明就与九重天上他们居住的地方别无二致,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从前,一切又像是再也回不了从前。

    青冥抱着她一路入了府,身后小厮奔走,忙着收拾厢房出来,岂料青冥脚步一顿,对小厮吩咐:“不必收拾了,酥油姑娘便和我住在一处。”

    “大公子,这恐怕不太妥当……”小厮有些为难。

    “这究竟是我的府邸,还是你的?”青冥瞪着他。

    小厮不敢再多言,悄悄退了下去。

    “公子,酥油着实不能与公子居于一室,会惹人闲言。”酥油小声道。

    “惹人闲言?在这府中,若有人敢说一句闲言,那么第二日,他的舌头便不存在了。”青冥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酥油却听得心中一阵惊悸:“便是要居于一室,酥油也是应当与青灯一起。”

    “你不了解我这弟弟。”青冥抱着她回了房:“想来你也听到些传闻,秦淮的人都知道,方家二公子最是不羁,玩儿过的女人数不胜数,酥油姑娘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他数月不出现在教坊里,便说明他已对你腻烦了,酥油姑娘若是想挽回他的心,便要听青冥的话。”

    “他不会……”酥油想反驳,出口的却只有这三个字,再说不出来其他。

    其实她也知道,青灯或许是变了心,只是她不愿承认,因为有了青灯的骨血,所以她不愿承认这个变了心的事实。

    “我向来反感青灯的行为,也想来对被他所玩儿过的女人不齿,实不相瞒,初见姑娘那日,我是故意冲撞姑娘,致使姑娘脚伤,只是后来,我知道姑娘与那些风尘女子不同,心中着实懊悔给姑娘带来的这些伤痛。所以,请姑娘给青冥一个机会弥补。”

    他的话惹恼了酥油:“放我下来,我要回去。”

    “青冥知道姑娘气恼我,但姑娘也请为自己腹中的孩儿想一想,他是方家的骨血,你也绝不会想让他一出世就没了爹爹,也绝不会想让他被人取笑是野种吧?”

    野种,这个词深深刺痛了酥油,她和青灯的孩子,不能受这样天大的委屈。

    “帮我。”酥油抓紧了青冥的袖口,泪水涟涟:“求你帮我。”

    “好,我帮你。”青冥笑了。

    酥油见到青灯,是在当夜,青灯喝得酩酊大醉回府,便接到青冥小厮的通传,说大公子让他到房里去一趟。

    青灯心中极不情愿,却仍是摇摇晃晃过去,甫一进入院中,便听闻一阵熟悉的琵琶声,嘈嘈切切,似珠玉滚落玉盘,仿佛天边下了骤雨,雨打初荷,一片凌乱。

    他急急推开房门,见到的,便是酥油笑靥如花的一张容颜,而他的大哥,伫立窗边,赏着清幽月色。

    铮然一声弦断,酥油看着门口的青灯,颤声叫出他的名字。

    青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愣了片刻,露出玩世不恭笑容,将她揽了过来:“酥油,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把她带来的。”青冥回转过身来,是兄长语重心长的口吻:“既然喜欢她,便应将她娶进门来,让她一个弱女子漂泊在外,情何以堪?”

    青灯冷哼一声:“多谢大哥关心。”

    “爹娘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去替你劝说,择个良辰吉日,你也该成亲收收心思。”

    酥油心中欣喜,青灯却没甚快乐,语声是酥油从未听到过的冰冷:“大哥说的是。”

    说完,抱起酥油,便要回房。

    “你我争来争去总不是个办法,本是同根,何苦如此,还是兄弟齐心,将族中生意振兴才是正事。”青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如此说来,酥油便是大哥议和的诚意了?”青灯轻蔑问。

    “你若如此想,也是可以。”

    夜色中,青灯脸上的怒意更盛,抱着酥油快步回了房去。

    聪敏伶俐如酥油,自然不难看出,他兄弟二人之间,有嫌隙。

    “你的脚怎么了?”青灯看着酥油站立不稳的样子,加之身上嗅到的草药气息,便知是她的脚受了伤。

    “不小心摔到,现下已好多了。”酥油将被青冥的马惊着之事隐瞒,是不想让他兄弟二人再生误会。

    青灯将她抱在怀中,一面查看脚上伤势,一面问:“青冥何时去找的你?”

    “七日前,我想进城寻你,在城门口遇见了他。”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说带我回来见你,会成全你我。”

    “我从来不觉得他会有如此好心,酥油,我明日便送你回去,你乖乖等着我,等我处理完家事,便去寻你。”

    酥油一听,心中哀伤,抓住他的袖口,问:“然后呢,会娶我么?”

    青灯沉默了半晌,终道:“会,我会娶你。”

    “可是恐怕我等不了那么久了。”酥油牵过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孩子,也等不了那么久了。”

    青灯抚摸着那处隆起,神色惊诧:“这孩子……是我的?”

    “自始至终,我便是你一人的,青灯,孩子自然是你的。”

    “在这个时候……”青灯话说了一半,止住,凝神沉思了片刻,终于道:“如此,便留下来吧,我娶你。只是,方家大宅不是个干净的地方,在我解决事情之前,你只乖乖呆在此处,莫要乱跑。”

    酥油松了一口气:“解决事情?青灯,你可是遇上了麻烦?”

    “麻烦很大。大哥计划将族中产业据为己有,属于我的,我必须抢回来。而你,则是他胁迫我的筹码。”

    “青冥公子不像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酥油心地纯良,看事情简单,青冥给她留下的印象甚好,所以在她心中,青冥不是大恶之人。

    “你只看见表象,正如整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是我的表象一样,信不得的。”

    此时的青灯,言辞严肃,与往日的不羁全然不同,酥油便深知,如此世家,水深无比,错综复杂的关系,是她看不透的。

    “我会乖乖呆在这里,只是青灯,你要保重。”酥油道。

    青灯一筹莫展,拥着酥油睡去时,眉头仍是紧锁,酥油叹息自己的力量太过微弱,帮不住他甚多。

    青灯次日出门很早,剩酥油一人呆在这宅院,往来无人,甚是烦闷。

    连日来阴雨绵绵,她站在门口,看着阴沉天幕,觉得这方家大宅甚是阴森,像是一栋死宅,没有丝毫活气。

    便是偶有小厮婢女路过,亦是阴着脸面,觉得诡异可怖。

    酥油不敢出门,便躺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小憩,微风徐徐,甚是舒爽,她睡得无梦,觉着惬意。

    是在秦淮河畔的教坊中永远不会感到的惬意。

    朦胧中听闻脚步声,她睁眼想看,眼皮却如何也睁不开,只掀起一条小缝,看到飘忽黑影,在榻旁一闪而过,柔软的布料甚至还蹭过她的手,有冰凉触感。

    “青灯?”她声音微弱,不见力气。

    她以为是青灯回来了,想要起身,奈何身子死沉,像有物体压在上面,动弹不得。

    于是勉力睁眼,仍是掀起一丝缝隙,那黑影又飘过来,凑到她身前耳语:“随我来。”

    他说完这话便远去,阴风刮过,酥油打了个机灵,惊坐而起。

    终于可以动弹,她茫然看向四周,仍是入睡前的模样,并无丝毫黑影闪过。

    想来是梦魇了,她扶着腰下榻,踱至门边。

    淅沥雨雾中,果有一角白衣在院门口滑过,不见了踪影。

    酥油什么也未及想,举步跟去,细雨打湿她的发髻,也顾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