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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昊然说得婉转，叶钰彤却听懂了大概——江昊然想要与她炒绯闻。她想着，不禁在心底讪笑——演技精湛如江昊然，在这个圈子里，也要靠绯闻上位。
叶钰彤突然想起圈里的另一位中青代影帝，近期似乎在和今年的新科影后交往，两个人手牵手逛街的照片铺满了各大娱乐报纸的头条。她抬头看了看江昊然，心下便十分了然了。
美名其曰是为了电影炒作，实际上是为了自己挣版面。
江昊然见叶钰彤没有接话，心里反而镇静下来，他继续说：“这件事，本应当请我的经纪人来找余茵谈的，不过我想……我亲自来找你说，或许更有诚意。我听说你马上要发新专辑了，到时新专辑和新电影同时on档，再加上我这个绯闻男友，你的成绩肯定会很辉煌。至于绯闻……只要我们两个人不正面回应，等电影下档，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一改往日里风度翩翩的形象，将字里行间的利弊分析说得头头是道，叶钰彤不得不承认他的设想十分在理。对于她而言，无论是在乐坛，还是影坛，接下来的一年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能不能成功地脱掉偶像的帽子，晋级为真正的实力天后，全看这部电影和即将发行的新专辑。而江昊然绝对是当代电影界的一个标杆，能同他传出绯闻，她叶钰彤就算没有任何演艺成绩，在演艺圈的地位也能爬上一个新的档次。
她蹙着眉，认真思考江昊然的提议，而后者似乎也不急，只是坐着，等待叶钰彤的结论。
这时，窗外的雨势突然变大了，一个男声犹如惊雷一般在叶钰彤的脑海里闪过。他说：叶钰彤，你不要在这里和我拿乔。
心下不由地一痛，叶钰彤抬头，说道：“江老师，这件事……我需要考虑一下。”
对于娱乐圈而言，艺人就是商品，经纪公司是这件商品的策划和包装，经纪人则是商品的实际行销。江昊然心下很清楚，凭叶钰彤今时今日的地位，绝对不是刚出道时凡事都要过问经纪人的新人，况且他的提议滴水不漏，绝对会有双赢的效果，叶钰彤没有不答应的道理。面对她的犹豫，江昊然不置可否地挑挑眉，问道：“你怕有人不同意？”
见叶钰彤正要回话，他又连忙摆了摆手，继续说：“我不会相信那个人是余茵。”
江昊然此言一出，叶钰彤彻底沉默了。
想起坊间关于叶钰彤的一些传闻，江昊然的嘴角依旧噙笑，眼神却多了一丝精光，他说：“阿win，我一直觉得，女孩子想要在这行混，实力固然重要，智商也非常关键。”他说着，还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市场经济时代，人人各取所需，尤其是我们这一行，想要吃得长久饭，重点就在于既要拿得起，又要放得下。都说戏子无情，这是真理。你一旦动了真心，就太对不起祖师爷赏给你的这一口饭了。”
江昊然说得隐晦，叶钰彤听着，却觉得字字惊心——原来她的心思，这么容易就被人看穿了。
“我……”她话在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逢场作戏谁不会？”江昊然说着，笑了笑，“真正的影后，懂的利用一切的感情，不过那是为了入戏。下了戏，一转身，也就都不记得了。”
他这话是提醒她，真爱可以有，只是这份爱不过是为了能更好地演戏，导演一喊cut，她就必须要忘记。
假作真时真亦假，她的感情明明是真的，却只能在戏里表现出来。
叶钰彤表情怔怔的，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江昊然抬手看了看手表，他今天同她说的已经太多了，他掸了掸袖口的灰，站起来，又是一副亲切有礼的前辈模样，“阿win，我今天同你说的这些话，如果你能想的明白，那句台词，说一遍也就过去了。”
叶钰彤一惊，像被电到了一样，连忙抬头看着江昊然。
她的眼神太**，有惊讶，也有不屑，还有一点点自怜与愤怒。江昊然悠悠地叹口气说：“休息时间快结束了，绯闻的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
他说完，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只是他的手刚摸到门把的时候，身后却传来叶钰彤冷静的声音：“江老师，绯闻的事，我会让余茵去找你的经纪人商量，等具体的计划出来以后，我一定会全力配合的。”
因为《纯真年代》的故事是发生在民国时期，所以剧组特意在端城早年的租界地借了几栋洋房。
一百多年前的房子，虽然翻修过，却还是透着一股时光洪荒的味道。墙上挂着莲花形的壁灯，照得本就年代久远的壁纸更加泛黄。余茵就靠在叶钰彤休息室门外的墙上，从包里翻出一支烟，却半天摸不到火机。
这时恰好有剧务组的工作人员经过，见势连忙递给余茵一个火机。余茵笑着道谢，再低头点烟，深深地吸一口，吐出，不宽敞的过道里顿时烟雾缭绕。她微微驼背，曲着一只脚，点着地面，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支烟抽完，余茵的心情也没平复多少。她斟酌了半天，还是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罡平的号码。
手机里的“嘟嘟”声响了很久，久到余茵都准备挂机了，那边突然传来一个迷糊的声音：“阿茵？”
余茵抬手看了看表，原来已经夜里十点多了，她歉意地问：“你睡了？”
“嗯。”那个男声似乎笑了一下，“在写方案，趴桌上睡着了。”
余茵也笑了，只是这一笑，她的心情反而更沉重起来。她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问道：“我听说……周梦菡要回来了？”
罡平那头似乎没想到余茵会这么问，愣了半晌，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独孤告诉你的？”
“算是吧。”余茵说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吊灯，白晃晃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疼。
男声似乎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也只是听说，她明天的飞机回内地。”
余茵一愣，问：“她没带你？”
罡平那头笑了起来：“阿茵，我是大独孤的人啊，她这次……明显是投奔你老板去的，怎么可能带我？”
“我还以为……毕竟你原来也是她的经纪人。”
“即便她还记得我的好，我也不想再趟他们三个人的浑水了。”男声顿了顿，继续说：“我听说……周梦菡和大独孤离婚了。”
余茵一惊，连手里的手机都握不住，摔在厚重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梦菡和独孤翼离婚了？那么……她重新回到独孤茂身边的目的……余茵想着，头皮发麻，她只觉得心里有一股无名火，烧得她四肢百骸通通不对劲起来，痛得她想喊，却又喊不出来。
“阿茵，阿茵！”电话那头等的久了，一直在喊。
余茵被唤得回过神来，连忙弯腰去捡手机，“对不起，对不起，这个消息实在是……”
罡平那头也不介意，笑了笑，问：“阿茵，我记得你手下有个叫阿win的？”
余茵眼皮一跳，连忙答：“是啊，怎么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迟疑地说道：“我记得……她当初似乎是因为长得像周梦菡，才红起来的？”
余茵只觉得眼皮跳得更厉害的，她用不握手机的那只手压住狂跳的右眼，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她是因为长得像……才被签下的。”
“罡平这边都传，飞跃在内地的分公司都快变成小独孤的后宫了，我一开始还不相信。”
对方说得轻松，可是余茵却无心再答，因为她看见走道的另一头，有一个穿铁灰色西服的男子，正身长玉立地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沿途还礼貌地同各个工作人员握手、打招呼。
是独孤茂。
“莱恩，我现在有状况，改天再聊。”余茵说着，连忙挂了电话。此刻，独孤茂也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余茵收起手机，连忙问好：“独孤总，晚上好。”
独孤茂笑着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问：“阿茵，辛苦了。阿win在里面吗？”
余茵挑了挑眉，看来小独孤今晚心情不错，她亦笑着回道：“阿win在里面，不过……”
“不过什么？”独孤茂在公司里一向是出了名的脾气臭，不过他今晚心情好，他只要心情一好，凡事就变得好商量起来。
余茵看了看休息室那扇紧闭的雕花大门，沉吟了一下，还是说道：“江昊然在里面，他说有事同阿win商量。”
独孤茂闻言，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伸手就要扭门把。余茵心下一惊，只是还来不及去拦，门就已经开了。
江昊然从里面拉开门，也许是没想到门外正站着独孤茂，他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笑道：“原来是独孤总，好久不见。”
独孤茂也笑，伸手与他握了握，说：“江老师，好久不见。”
两个各具风格却同样英挺的男子就这样站在门口聊天，画面是格外的赏心悦目。可余茵看着，只觉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因为她突然反应过来，独孤茂心情再好，也不会拨冗同其他家的艺人聊天，而他此刻表现得如此周到，极大的原因可能是……他的心情其实不好，而且已经不好到一个极限了。
与独孤茂寒暄了几句，江昊然便告辞了。独孤茂先是笑着目送江昊然离开，再转身进了叶钰彤的休息室，反手一关门，余茵还来不及进门，就这样被他关在了外面。
独孤茂关门的声响很大，震得休息室天花板的老吊灯都晃了晃，不过叶钰彤还是没抬头，只保持着他一进门时的姿态——低头看剧本。
忽视他？独孤茂不悦地眯了眯眼睛，说道：“你现在的胃口倒是越来越好了，连江昊然都攀上了？”
叶钰彤其实还沉浸在方才由江昊然带来的震撼里，她是不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拿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突然来访的独孤茂，所以宁愿装作没看见他。可惜这个男人一出现就没好话，叶钰彤被他激得，反而抬头盈盈一笑，道：“我今晚发挥不好，江老师来帮我说戏。”
她的笑容格外灿烂，只是一双哭肿的眼却骗不了人，独孤茂冷笑一声，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像金鱼？”
叶钰彤的眼睛本来就大，哭过以后更是肿得像两个核桃，独孤茂的语气里全是嘲讽，她却毫不在意，只是走到化妆镜前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说：“还真是，还好一会儿还是哭戏，不影响上镜。”说完，她转过头，对着独孤茂又是温柔一笑。
独孤茂也笑，但是叶钰彤知道，他这是生人勿近的笑，可惜她今晚肚子里也有火，不愿意伺候他的大爷脾气，只是袅袅婷婷地走过去，挽住独孤茂的手臂，娇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独孤茂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走到沙发上坐好，“你下午不是还怪我去看middle录影？你们都是我的艺人，我想我应该公平对待。”
飞跃娱乐旗下的艺人少说也有三、四百，你公平对待地过来吗？叶钰彤在心里骂着，脸上却依旧挂着讨好的表情，冲他笑。
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笑得很恶心，可她就是要把独孤茂的隔夜饭都恶心出来。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副导演的喊声：“休息时间结束了，大家快上工！”
叶钰彤听着，冲着独孤茂又是一莞尔：“对不住了，独孤总，小的要上工了。”
她说着，转身离开，顺便捏了捏自己已经笑僵的脸蛋，用口型骂了一句“王八蛋”。
“叶钰彤，你不想知道我晚上都干什么了吗？”对着她的背影，独孤茂也不恼，他只是拿起沙发旁那杯已经冷掉的香草拿铁，喝了一口，悠悠地问道。
傍晚，叶钰彤在听到周梦菡要回来的消息后，可以说是被这个消息刺激得瞬间僵化。而独孤茂却只是穿戴整齐，轻轻地挣开她，驾着他新买的法拉利跑车扬长而去。
叶钰彤冷笑一声，声音里却还有热度，她说：“独孤总您是大忙人，我不过是您旗下一个区区艺人，哪里有资格关心您的夜生活？”
独孤茂笑着走过来，站在叶钰彤身后，把玩着她散落在肩上的一缕头发，问：“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和飞跃旗下的其他艺人……还真有点不一样。”
他的鼻息就喷在叶钰彤的脖颈处，热热的，痒痒的，可她却早已恨得咬紧了牙关——是，她是不一样。因为飞跃旗下纵使有几百的艺人，却只有她叶钰彤要脱了衣服，上床伺候他独孤茂。
感受到她周身变冷的气息，独孤茂满意地挑了挑嘴角，也不再卖关子，只笑着说：“我去相亲了。”
叶钰彤闻言，只觉得自己连脖子都僵住了。
他还是站在她身后，嗅着手里的那一缕头发，继续说：“对方是个美女，长得和你挺像。唔，名字也有几分相似。”独孤茂笑得就像一只豺狼，眼睛里全是狠戾的光，他说：“叫夏钰珍。”
听到夏钰珍的名字，叶钰彤终于再也伪装不住，她以离弦之箭的速度扭开门把，然后在余茵惊恐的叫声中冲了出去。
独孤茂却依旧站在原地，他的指尖还留有她的发香，而他也只是站着，表情像燃尽的烛火，一点点灭了下去。
叶钰彤也不顾余茵在身后一连叠一声地叫，她只快步地走到花园，马上就有化妆人员跟上来给她扑粉，而顾导则拿着剧本，站在一旁，对她欲言又止。
这个晚上真是糟透了……不对，是今天一整天都糟透了。叶钰彤想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顾导站在一旁，看着叶钰彤补妆，他咬咬牙，还是开口：“阿win啊……”
他这一声叫得是语重心长中又透着点缠绵悱恻，听得叶钰彤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张望了一下，便看到江昊然正拿着剧本，站在另一头冲她笑。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自与江昊然谈过话之后，叶钰彤便觉得这个素日里看着亲切可爱的前辈，其实就是一只满肚子心计的狐狸。
这时，化妆师收了刷子，示意叶钰彤妆已经补好。她谢过化妆师，转身对站在一旁正纠结的顾导盈盈一笑，说：“顾导，您放心，这次我一定一条就过。”
叶钰彤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的掷地有声，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听到了。他们一边以各异的神色打量着叶钰彤，一边窃窃私语，都觉得这个在电影圈还算是半个新人的女明星，今天脑子坏掉了。
正从洋房里走出来的独孤茂恰好也将她的这句宣言收入耳中，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而那边厢的余茵已经绝望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视这个现实。
一句说了二十多遍还不过的台词，叶钰彤竟然保证一条就过？
即便是纵横影坛二十多年的顾导，也从未听过哪个演员以这样认真的语气对自己做过这样的保证，但他还是被叶钰彤坚定震慑到了，只稍稍一愣，便笑着说：“我相信你。”
这下，本来都等着看好戏的工作人员更是瞪大了眼睛——这女一号疯了也就算了，怎么连导演也跟着她发疯？
叶钰彤冲顾导感激地笑了笑，再一个转身，却发现独孤茂不知何时已走到了她对面的回廊里，用一种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她。
其实叶钰彤是有一些怕独孤茂的，不过今晚的她受了太多的刺激，而刺激或许同酒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正所谓酒壮怂人胆，刺激的副作用……大概就是让叶钰彤觉得，此刻的自己是一个威风凛凛、所向披靡的女战士。
她笑着，冲独孤茂抬高了下巴，然后脚步一旋，就朝花园走过去。
雨势依旧不小，淅淅沥沥地淋在叶钰彤的身上，独孤茂站在回廊里，只觉得她的背影透着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孤绝，这样想着，他却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雨水浇在身上，很凉，几乎要冻到叶钰彤的骨头缝里。但是她咬着牙，就是不想在独孤茂面前表现出任何软弱来。
“一条就过？”江昊然跟在她身后，声音里全是不以为然的笑意。
叶钰彤不耐地回身，却看到江昊然笑意盎然的一张脸，只觉得自己的杀伤力顿时减了一半，最后只是笑笑地回问道：“怎么？不相信？”
江昊然的笑容幅度更大了，他耸了耸肩膀，说：“有什么好不相信的，反正一会儿就知道了。”
叶钰彤也懒得再说太多，只走到宴会大厅与花园相隔的那面落地窗户前站定，收音、灯光与boom板便齐齐靠了过来。
江昊然站在她对面，冲不远处的顾导笑了笑。然后便听见顾导有力的声音响起：“各就各位，action！”
江昊然的演技绝对是名不虚传——顾导的声音刚落地，他的眼神就全变了。原本还平平淡淡得犹如一泓秋水的眼眸里顿时充满了不满、不耐与不舍，他的一双手钳着叶钰彤的肩膀，就连力道里也全是情绪，带着她也立刻入了戏。
他说：“严小萍，我是为你好！这里面都是达官显贵的公子，哪个不是知书达理，家财万贯？无论你嫁给谁，别说你的下半生，就连我的下半生，也都富贵无虞！”
接下来，就该是叶钰彤接台词了。按照剧本，此时她应该用力地推开江昊然，吼出那句先前说了二十多遍都不过的台词——对你而言，我到底算什么！？
可就在众人屏息等待叶钰彤的表现时，却发生了惊人的一幕——原本一直低着头的叶钰彤，不仅没有用力地推开江昊然，反而只是慢慢地抬起头来。
她在笑，惨白的一张脸却犹如盛夏时节的白莲花一般灿烂，她眼角的一滴泪则像极了大雨过后挂在莲花瓣上的白露珠。她看着江昊然，冷冷地问：“是这样吗？那……我选武家大少爷，可以吗？爸爸。”
叶钰彤的一句“爸爸”叫得很轻，就像突然被风吹落的碎纸片，从书桌上飘飘摇摇地落到木质地板上，缓慢，虚弱，却又带着几丝挣扎。
这和剧本的设定完全不一样，众人都睁大了一双眼睛，瞪着白色灯光下的叶钰彤。
可更让大家惊奇的事情却发生了——顾导竟然没有喊“cut”！
导演没喊“cut”，就说明还要继续演下去。
江昊然看着叶钰彤的眼睛，那对杏仁眼里此刻装满了情愫，除了呼之欲出的眼泪，还有许多破碎的情绪——绝望中挣扎着一丝希望，希望里又透着几缕不甘。
江昊然觉得那双眼睛就犹如宇宙洪荒里最大的黑洞一般，而自己，就这样陷了下去。
他恍如触电一般，松开了叶钰彤的肩膀，偏过头去，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武大少不行……他配你，他配你，年纪太大了……”
江昊然的语音刚落，叶钰彤便笑了出来，只是那笑比哭还要难听，一声一声，就像没有节奏的鼓点，而那些蓄在她眼角的眼泪就随着这些鼓点，一颗一颗地落了下来。
她恍若失去了吊线的木偶，浑身都没有了支点，靠在冰冷的玻璃窗户上，哭声戚戚：“我对你而言……到底算什么啊……”
江昊然一惊，连忙回过身去，将她一把抱在怀里，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小萍，对不起。”
而这一连串的道歉声仿佛拉开了叶钰彤身上隐藏的水闸，她伏在江昊然的的肩上，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众人被这一幕惊得嘴都合不拢的时候，顾导非常满意地大喊一声：“ok！”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然后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为了叶钰彤与江昊然的表现。
只是导演的声音与工作人员的掌声都没有止住叶钰彤的眼泪，她依旧伏在江昊然的肩头，断断续续地抽泣。
余茵看着不对劲，连忙拿着大毛巾冲上去，把她重新扶回自己的怀里，再冲江昊然歉意地笑一笑。
而江昊然似乎也没有从方才的情绪里出来，他红着一双眼，向余茵微微牵了牵嘴角。可就在余茵扶着叶钰彤，正要转身的那一刹那，他却哑着嗓子叫了一声：“阿win。”
正靠在余茵怀里的叶钰彤顿住，却没有转身。
江昊然看着她的背影，十分真诚地说了一句：“这次你一定会拿最佳女主角。”
余茵扶着叶钰彤走回休息室，小陶这次备好了热牛奶，一看见叶钰彤走进来，便连忙递了上去。
她接过来，解开盖子，喝了一口，毫无不适，便连着几口，一杯牛奶很快见了底。
直到牛奶的温度从胃向她的四肢百骸传开，叶钰彤才觉得自己一点点活过来，心里原有的那种彻骨的凉意也慢慢地退了下去。
方才顾导还在夸赞她最后的眼神，说她靠在江昊然的肩上，哭得情动，一双眼却格外空洞，有一种放弃所有、四大皆空的决绝，但是瞳孔的尽头，却又透出一股心痛与解脱来。
其实只有叶钰彤自己知道，她当时是在看独孤茂，越过江昊然有力的臂膀，越过层层叠叠的雨幕，她在看他。
而他，在与她四目相接的那一刹那，却依旧冷着脸，面无表情地看她站在雨中流泪。直到她嚎啕大哭出来，他才有了动作。
他，转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