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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肺腑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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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半边脸上贴着厚厚的纱布,蹙着眉,睡得很不安稳。

    独孤茂情不自禁地站起来,伸出手就要抚上她的脸颊,这时,也许是因为痛,叶钰彤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呻吟,独孤茂一惊,连忙把手收了回来。

    空气一时间又恢复沉寂,独孤茂就这样站着,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过了良久,才再次俯身,在她额上印下浅浅的一吻。

    他的神色,温柔得就像牧神的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独孤茂的气息,叶钰彤睁开双眼,朦胧地看着他。

    独孤茂一怔,反应过来,拢了拢她落在额前的碎发,轻声地问:“感觉还好吗?”

    可叶钰彤好像还没睡醒,她盯着独孤茂看了一会儿,还伸出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

    她的动作是无意识的,却看得独孤茂心惊,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张地问:“看不见吗?”

    他的手掌一向温暖干燥,尽管眼前叠影重重,但他手心传来的温度还是安定了叶钰彤的混乱的心绪,她眯了眯眼睛,轻声地说:“你先扶我坐起来。”

    独孤茂闻言,连忙扶住她的肩膀,带她坐起来,还顺带调整了一下病床的幅度。

    为了让她坐得更舒服,他在叶钰彤的后背垫了个枕头,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靠上去,就挤在她身边,将她搂进了怀里。

    他的胸膛靠上来,满满地都是暖意,叶钰彤一怔,刚要挣脱,就听到身后传来独孤茂闷闷的声音:“别乱动,我不会放开你的。”

    独孤茂的双手就圈在叶钰彤的腰上,直接白净修长,她蹙眉看着,一时间分不清是十只,还是二十只。

    那双平日里总是光彩流转的大眼睛此刻好似蒙了雾,独孤茂在里头根本找不见焦点。感受到她的顺从,独孤茂沉吟了半晌,终于小声说道:“钰彤,我们做手术吧?”

    他说完,仿佛害怕她将自己推开,更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叶钰彤被他搂得有些疼了,她轻叹一口气,伸出双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问:“独孤,这些天你去哪里了?”

    独孤茂没想到叶钰彤会提起这个话题,不禁一愣,反应过来,才说道:“在耀城呆了一个星期,在罡平呆了四天,昨天半夜回到端城的。”

    叶钰彤闻言,点了点头,“那周梦菡呢?你什么时候知道她是独孤翼派来得奸细的?”

    “她说要重返娱乐圈的时候。”独孤茂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措辞,“或许……更早一点。”

    “那个时候……你不是还爱她吗?”叶钰彤问着,声音轻微发抖。

    “我对她还有感情……”独孤茂说着,声音冷了下去,“并不代表我能容忍她骗我。”

    “是啊。”叶钰彤说着,笑了出来,“这也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我有……我的苦衷,”独孤茂听懂了她的话里有话,蹙紧了眉头,“如果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不会让你知道。”

    叶钰彤没想到,此刻的独孤茂对待这个问题还会如此强硬,她刚想出口反驳,就听到他坚定又隐忍的声音传来:“但是我一定会部署得更周密,绝对不会让你被他们绑走。”

    “你……早就知道了?”叶钰彤说着,心里咯噔一下。

    “钰彤,”独孤茂微微叹气,“如果要说骗,也是你骗我在先啊。”

    他说得无尽宠溺、包容,没有一点秋后算账的意思,但叶钰彤却还是一阵没来由的心酸,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

    豆大的泪珠就这样落在独孤茂的手背上,直接烫进他的心里去,他忍不住吻了吻她的侧脸,伸手抹掉了她的眼泪。

    “原来你都知道……枉费我还怕你担心,不敢告诉你……”叶钰彤说着,声音哽咽,此刻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自说自话的小丑,演着一出不知所谓的喜剧。

    “这也是我不敢告诉你的原因。”独孤茂说着,改圈住她的肩膀,“我们两个都是傻子。”

    叶钰彤没有再回答,只是“哇”的一声,转身埋进他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而独孤茂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搂着她,享受这片刻的相依相偎。

    过了良久,许是情绪已经发泄干净,叶钰彤止住了眼泪。独孤茂的衬衫前襟已经湿透,冰凉地贴在他的心上,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儿,不禁旧话重提,“钰彤,我们……做手术好不好?”

    叶钰彤闻言一怔,独孤茂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过了好半晌,她才抬起头来,脸上是已经干掉的泪痕,好在眼睛里没有眼泪。

    “独孤。”她叫他,“你还记得,在我宣布退出娱乐圈那天,在你的办公室里,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记得。”那天的场景像电影倒带一样在独孤茂的脑海里呼啸而过,“你说……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偿还。”

    “所以啊,独孤。”叶钰彤说着,握着他的手掌,贴上自己的小腹上,“这个孩子就是那天来的啊。”

    三月中旬的端城,已经彻底告别了多雨潮湿的冬天,天空一扫阴霾,暗沉了一季的树木抽出新的枝桠,连风吹过来,都是暖的。

    独孤茂牵着叶钰彤,在杜氏医院的花园里散步,两个人并肩走在午后的阳光里,沉默不语。

    独孤茂侧过头,看了看身边低头走路的女人,她的脸上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几乎遮掉了她的半张脸。

    想到她缝针的时候,竟然没用麻药,独孤茂就觉得心头一紧,他试探地问道:“会不会累?要不坐轮椅吧。”

    正在想心事的叶钰彤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冲他淡淡一笑:“我又没伤到腿。”

    这还是她受伤以来,独孤茂第一次见她笑,看着她静谧的笑容,他的心就像被投入一片纯净的湖泊,慢慢地沉了下去。

    那天,她被周梦菡压在身下,划伤了脸颊;那天,她说这一次绝不原谅他;那天,她趴在他怀里哭了很久……这一切,都让独孤茂感觉惶恐,他觉得自己就像希腊神话的西西弗斯,每一次都使出全劲儿地将石头推上了山顶,然后……再看着它滚回山脚。

    那是一种重复失败的无力感。

    上一次分手,她原谅了他……这一次,独孤茂突然就没有了把握。

    这样思虑着,独孤茂不禁想起多年前的叶钰彤——那时的她还有天真灿烂的笑颜,在他的冷若冰霜里,也无怨无悔。

    独孤茂啊独孤茂,你是有多残忍,才会让事情走到了这一步?

    就在独孤茂懊恼得出神的时候,一个小护士忽然快步地从他们身边跑过,叶钰彤躲闪不及,被小护士一撞,眼见就要摔在地上,独孤茂眼疾手快,连忙将她稳在了怀里。

    一时间,小护士的文件就像雪花一样,散落满地,她连忙去捡,然后再回身去向叶钰彤道歉。

    只是一句“对不起”还没说出口,她就被独孤茂的怒视定在了原地。

    “叶小姐,对……对不起。”独孤茂的眼神再可怕,可小护士还是硬着头皮道歉——她知道,这位病人是杜院长的头号vip,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

    独孤茂冷哼一声,忍不住就要开口,叶钰彤连忙抢先一步:“没关系,我没事,你快去送文件吧。”

    小护士如蒙大赦,心知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连忙一鞠躬,然后扭头跑了。

    看着她急速离开的背影,独孤茂冷笑道:“我听说杜成济赚得不少,怎么不请几个专业的护士。”

    叶钰彤被他搂在怀里,抬头看了看他紧绷的下颌,摇了摇头,“独孤,你先把我放开。”

    独孤茂闻言一怔,还是松开了手。

    一被“松绑”,叶钰彤就蹲下身,去捡刚才被撞丢的手环,那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病房号,还有每天要打的点滴,丢了挺麻烦的。

    但是,粉红色的橡胶手环明明就在她的脚边,可她……就是怎么都摸不到。

    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独孤茂连忙俯下身,一把抓住那个近在咫尺的手环,然后安静地替叶钰彤戴上。

    他的手微微发抖,指尖不经意间触上她的手背,叶钰彤都能感受到清晰的凉意。

    她微微眯眼,看着他垂下的睫毛,轻声说道:“独孤,刚才不怪小护士,是我明明看见了她,却躲不开。”

    她说得很平静,可语气里有不自知的温柔,独孤茂轻轻叹息,扶着她站起来,在她额前印上一吻,“没关系的,钰彤,我已经联系好艾国的专家,等你生完宝宝,我们就去艾国做手术,嗯?”

    听到独孤茂提到“宝宝”两个字,叶钰彤的心便软了下去,点了点头。

    这时,独孤茂的手机突然响了,他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到莱恩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他一只手揽着叶钰彤,用眼神示意她等一下,一只手按下接听键。

    “老板,”莱恩的声音从听筒那边传来,听起来十分轻松,“大少爷今晚的航班移送回港,他说……走之前,想和你见次面。”

    独孤茂目光一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我现在过去。”

    “我在刑侦队的门口等你。”

    独孤茂答应着挂了电话,一扭头,就看见叶钰彤正以一种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他。

    他淡笑,改用双手将她圈在怀里,“我现在要去办点事,晚上回来,等我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叶钰彤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歪着脑袋,看了他一会儿,才问道:“你打算拿独孤翼怎么办?”

    独孤茂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问题,微微一怔,答道:“他马上就要被移送回港,案子交给罡平处理……据我所知,警方手里掌握了很多对他不利的证据,不仅仅包括他陷害我这一项罪名。”

    叶钰彤继续问:“那你呢?”

    “我……”独孤茂说着,有些迟疑,但还是和盘托出,“我会回港做证人,顺便……和我父亲谈判。”

    叶钰彤听完,点了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见她不再说话,独孤茂试探地问了句:“钰彤……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这次,换叶钰彤一怔——这还是独孤茂第一次询问她,关于事业方面的意见。

    况且,这项事业还牵扯到他那无比复杂的家庭和感情。

    “他……和你一样,都是上一代恩怨的受害者,”本想沉默以对的叶钰彤,还是选择说出了压抑在心底多时的心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是她给独孤茂的建议,也是她这么多年来,无论多么讨厌夏钰珍,却从不曾对她打击报复的根本原因。

    独孤茂看着微微垂眸的叶钰彤,她的睫毛就像蝴蝶翅膀一样,抚过他的心湖。他心底震动,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说:“我知道了。”

    独孤茂走后,叶钰彤一个人在花园里散步,走得累了,就坐在小路旁的长椅上休息。

    阳光明媚,岁月静好。这一直是叶钰彤追求的生活,可是……她仍旧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周梦菡的那一刀好像划在了她心上,一时半会,好不了。

    她的视力越来越模糊,大多数时候,只能看清轮廓,却分辨不了细节。杜成济说,如果她不接受手术,慢慢地,这个血块会越来越大,而她……将彻底失明。

    至于这个血块,到底有没有自行消散的一天,杜成济表示偶然性太大,他不做判断。

    也就是说,她未来,很可能要在黑暗里过一辈子。

    叶钰彤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想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楚些。因为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她可能就再也看不见这样蓝天和绿地。

    她……也可能永远都看不见独孤茂了。

    想到这里,叶钰彤便不禁为自己方才的骄矜感到后悔,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好好地呆在独孤茂的怀抱里,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看清楚。

    说什么“绝不原谅”?她这辈子是被他牢牢地拿在了手里,想走都走不掉了。

    就在叶钰彤想得出神的时候,突然有人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她一回头,便看见一抹淡紫色的身影。

    病人服是浅蓝色的,护士服是粉红色的,医生袍是白色的……这紫色,大概是哪位病人家属吧。

    叶钰彤琢磨着,礼貌地问了句:“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站在她身后的黎妙菱愣了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微叹一口气,就坐在叶钰彤身边,轻声问:“阿win,你真的看不见了?”

    黎妙菱坐得近了,叶钰彤才认出是她,她淡淡一笑,“师姐,你换香水了。”

    若是换做从前,黎妙菱肯定能和叶钰彤扯个天南海北,可是,今天的她却一反常态的沉默,而叶钰彤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坐着。

    过了一会儿,黎妙菱像是坐不住了,她从包里掏出一支女式烟和火机,只是刚点燃,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将烟熄灭。

    “对不起。”黎妙菱踩了踩脚边的烟灰,说道:“我忘记你现在有孕在身。”

    叶钰彤也不计较,只是笑得了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知道。”

    黎妙菱闻言一愣,不过片刻就露出她那招牌的浅笑,带着三分睥睨,七分嘲讽。

    她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蛋黄派,递给叶钰彤。

    叶钰彤看着那个递过来的蛋黄派,原本还防备的姿态瞬时就软了下去。她不禁想起几个月前,在飞跃大厦的会议厅里,她和黎妙菱也是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然后她也给她递了一个这样的蛋黄派。

    坐在她身边的人,是她的师姐啊……是她这些年在娱乐圈里,除了余茵,对她最没有二心的人。

    这样想着,叶钰彤的眼眶就莫名地湿了。

    她接过那个蛋黄派,握在手里,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独孤翼今晚会移送回港,案子交给那边的警方处理。”

    黎妙菱闻言一挑眉,轻松一口气,说:“阿win,多谢。”

    “是我要谢谢你。”叶钰彤说着,抬头看了看天,“那晚在古城乡,谢谢你放我走。”

    黎妙菱有一刹那的怔愣,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她也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原来你一直都知道。”

    “只是我不明白,”叶钰彤扭头看她,眼里还有一点不可置信,“为什么会是独孤翼?”

    她很清楚,像黎妙菱这样骄傲的女人,绝不会受制于一个男人,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你也许不会信。”黎妙菱的嘴角依旧带着那一抹浅笑,语调平静,“这些年,我帮独孤翼收集了不少资料,不过我和周梦菡不一样……我做这些都是自愿的。”

    “阿win,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讨论过‘世上最难的事是什么’吗?”看着震惊的叶钰彤,黎妙菱双手抱肩,继续说下去:“我记得,你的答案是一夜成名,可是我的答案却是两情相悦。”

    “我们也许很容易就会爱上一个人,却没有办法同样容易地让对方爱上自己……这一点,我相信你一定也深有感触。”黎妙菱说着,连声音都变得沧桑,“我那时候刚当上罡姐,拍了不少电视剧和电影,却一直红不起来。外人都羡慕我的罡姐光环,其中有多少辛酸只有我自己知道。到了最后,连公司都放弃了,经纪人甚至要我去拍三级片,说那是挽救我演艺生涯的最后稻草。还好……还好有独孤翼,是他帮我推掉了那些片子,然后把我签到内地的分公司发展。”

    “这些年,我心里一直有他,可他却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我为了帮他,做过不少危险的勾当,可是他从来不鼓励,也不拒绝。”黎妙菱一直在笑,表情却那么悲伤,“可是阿win啊,这些年,我一直告诉自己,一个男人即便再无恶不赦,但他对你好,那他还算是个好男人吧?”

    叶钰彤听着黎妙菱的独白,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黎妙菱眼里有光,那是一种前所未有满足的光,尽管掺杂着几丝忧伤,但还是点亮了叶钰彤的心头灯。

    “这么多年,我待你如姐妹,从来都没有害过你,这也是我今天敢来见你的唯一筹码。”黎妙菱说着,垂下了眼眸,“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放了独孤翼吧。”

    “我……”再开口,叶钰彤发现自己竟已哽咽,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说道:“你也知道,这件事的决定权在独孤茂手里。”

    “阿win啊阿win,”黎妙菱笑,“如果说两情相悦的几率是百分之一,那么你无疑是幸运的。别人我不敢说,但是你的话,他一定会听。”

    端城刑侦大队的办公大楼大概因为年久失修,所以即便是在阳光晴朗的春季,也透着一股潮湿阴冷的味道。

    武队就站在刑侦大队的入口处等独孤茂,他指间夹着烟,远远地,就看见从停车场方向走过来的挺拔身影,浅咖色的风衣衣角在微风里摆动,每一个步伐都走得坚定——同样身为男人,武队也不得不承认,独孤茂周身都散发着运筹帷幄的气场。

    独孤茂也看到了武队,对于这个“洗钱案”的主办人,他是打从心里感激他的。那一天,如果不是他当机立断地带队冲进了周梦菡在帝豪的vip套房,叶钰彤现在……恐怕不仅仅是伤到脸蛋这么简单。

    这样想着,独孤茂几个大步走上前,与武队握手问好。

    寒暄过后,两个男人肩并肩地往大楼里头走,阳光从相反的方向照进来,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考虑到这个案子的复杂性,独孤翼这段时间就关在我们队里的审讯室,没有送到看守所去。”

    武队说着,从楼梯拐上去,独孤茂跟在他身后,点了点头。

    感受到独孤茂的情绪不高,武队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一路无话地走到三楼审讯室的门外,独孤茂一抬头,就看见莱恩等在那里,脚边还放着一个旅行箱。

    独孤茂一挑眉,“这就走了?”

    莱恩笑了下,脸上难得没有平日里嬉皮笑脸的表情,他冲武队点点头,算是招呼,转而又对独孤茂说道:“傍晚的飞机,现在去机场正合适,等我解决了终身大事,再回来给老板卖命。”

    “好。”听到“终身大事”四个字,独孤茂的心情明显好了一点。

    莱恩笑着,没再说话,只是礼貌地和武队握了握手,拎着行李箱就走了。

    目送完莱恩,武队去保险室拿了审讯室的钥匙来开门,“时间有限,你们长话短说。”

    “我知道,”独孤茂说着,侧身进了审讯室,“谢谢武队。”

    审讯室里没有窗,只在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白炽灯,房中央是一张大桌子。

    独孤茂眯着眼睛看了一圈,发现角落里还铺着一张折叠床,独孤翼正背着他,躺在上面。

    因为屋子里不通风,所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甚好闻的味道。可整体环境收拾得很整洁,独孤翼身上还穿着他偏爱的白衬衫,一丝不苟,看不出一丝污渍。

    看来这段时间,他还是受了厚待。

    “听说你要见我?”独孤茂知道独孤翼没有睡,他说着,就径直走到桌子边坐下。

    果不其然,原本还躺在床上的人抖了一下,不一会儿独孤翼就坐了起来,他的神情看起来还是有些疲惫,只是那斜飞入鬓的眉眼依然透着他一贯的睥睨与不屑。

    “他们竟然敢放你一个人进来?”独孤翼走到独孤茂对面坐下,声音嘲讽,还有一些沙哑。

    “困兽之斗不是你的风格。”独孤茂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独孤翼一根,“从小,你就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独孤翼接过独孤茂递过来的烟,拿起桌上的火机点燃,烟雾袅袅,顿时迷蒙了他的视线。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深吸一口,重重地吐出来。“阿茂,你还真懂得讽刺我。”

    “我刚回到独孤家的时候,大妈对我成见很深,”独孤茂说着,垂下眼眸,“管家说,是你一直安慰她,她才同意我住进独孤老宅。”

    独孤翼闻言一愣,转瞬就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单纯啊,阿茂。让你回到独孤家,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打败你。”

    “所以我说你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从小到大,你就知道怎么做,才对自己最有利。”

    “最有利?”独孤翼重复着,看了看审讯室里昏暗的环境,“这就是对我最有利的选择?”

    独孤茂看着独孤翼,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下去,“这次是你着急了,如果你愿意耐心一点,我不一定能赢你。”

    “阿茂啊阿茂,你总是这么妄自菲薄。”独孤翼突然大笑起来,“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吗?绝对不是因为你的母亲破坏了我母亲的婚姻!”

    独孤茂听着,表情终于起了一丝波澜,“那是因为什么?”

    “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你实在太优秀,优秀得让我痛恨。”独孤翼说着,神色突然狠戾起来,“父亲喜欢你,公司里的董事喜欢你,就连我母亲都会情不自禁地夸奖你的才华。”

    “其实对我而言,有一个庶出的弟弟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阿茂,你不能这么野心勃勃,你不能瞄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独孤翼说着,眼神又黯了下去,“况且阿茂,你太优秀。”

    独孤茂看着独孤翼,心情震动。他没想到,自己与独孤翼兄弟三十载,第一次挖心剖腹的深谈,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还是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