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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两轴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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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万宁军经过二十余日的舟车劳顿,终于回到京师。宁国皇帝袁霍按品级和功劳嘉许了所有将士,甫翟得了一套宅子,黄金千两。按说甫翟带兵活捉瞿太子,功不可没,即便封为将军也不为过,却只得了一个京师北门护城军统领,比起原先的郎将,也不过只升了一级。

    有此结果,甫翟是早已预料到的。袁霍碍着自己的父亲,势必不会令他掌兵权,然而为了堵悠悠之口,又不能对他刻意薄待。好在甫翟并不在乎这些,只要饿不着,冷不着,便已是满足。

    甫翟得了袁霍赏下的宅子后,买了两个家丁,又找了一个可靠老实的人做管家。新宅子里一切准备妥当后,甫翟又托人请了一个经验吩咐的喜婆,限她七日之内把成亲迎娶之物准备妥当。

    喜婆经验老道,只花了三日,便已经将一切备妥。甫翟为此添了不少赏钱给喜婆,在兴奋和紧张中踏上了迎娶之路,一路上,他时不时将那红绳拿出来看一眼。就这样赶了三十余日,终于到达边境。他带着喜娘去了海弦所住的宅子里,然而一进门,欢迎他的便是密密匝匝是蜘蛛网,以及厚厚的扬尘。

    海弦显然已经走了许久。

    喜娘有些诧异,问道:“莫非凌公子走错地方了?”

    甫翟勉强笑道:“劳累你们跟了一路,我们回京师吧。”他顺手掏出一把金锞子,又道,“拿去分了买双新鞋子吧,实在是对不住了。”

    那一把金锞子足够百来双新鞋了,喜娘猜想必然是新娘子不肯嫁,早些时候就逃跑了,便安慰道:“凌公子这般人品贵重,将来必定会遇见一个品貌双全的好姑娘的。她逃婚是自己白白丢了福气。”笑了笑,又问,“不如我替你介绍几个良家女?”

    甫翟摇了摇头,推辞道:“待我功成名就之时再去拜会大娘吧。”

    喜娘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甫翟到达边境那日,海弦和阿库即将抵达古桐村。两人连日赶路,到底是累得精疲力尽。阿库在半途择了一间客栈,要了两间房,让伙计把马拴在后院里,又点了两道菜。

    海弦深怕将来还不起银子,不等阿库付账,忙说道:“店家,麻烦你将两间房都退了,租一间柴房给我们,再要四个馒头就够了。

    阿库道:“咱们现在有银子了,难得享受一回也无妨啊。”

    海弦道:“除了用于吃喝,剩下的银子不能动。”

    阿库愤愤道:“难不成你想还给他?”

    她缄口不语,从伙计手里接过四个冷馒头,递了一个给阿库,在店家嘲讽的眼神中去了柴房。

    阿库趁着海弦往柴房去,飞快地递给伙计十文钱:“赶紧送一只鸡腿到柴房,要热的。”

    伙计很快把鸡腿送去柴房,海弦接过盛着鸡腿的盘子,想要对阿库撒气,却又不忍心,这好歹是他的一片心意。她撕下了一半的鸡腿肉,把另一半递过去:“阿库,我吃不下了。”

    阿库心知是海弦心疼自己,却还是接过了另一半,又撕下一半鸡肉塞进嘴里,把剩下的送回去:“我不爱吃鸡肉,吃不下便扔了吧。”

    海弦眼眶一红,哽咽道:“阿库,对不起。”

    他只是苦涩一笑:“觉得对不起便嫁给我咯。”他说的明显是玩笑话,海弦也不计较,只顺着玩笑道:“若是十年后我还没能嫁出去,那便嫁给你。”

    阿库的笑容愈发苦涩,却是狠狠点了点头:“哪怕二十年我也甘愿的。”

    在客栈住了一晚,觉得体力稍稍恢复些了,海弦又急着往古桐村去。临走前,海弦将铃铛里的那张字条拿给伙计看。伙计看了一眼字条,拿异样的眼神看住她和阿库:“你们不是夫妻?”

    海弦摇了摇头,伙计的眼神变得有些鄙夷。海弦问:“字条上说了什么?”

    伙计清了清嗓子,把上面的内容仔细念给她听。

    走出客栈,她便有些心不在焉,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走了一段路,她忽然问阿库:“我们离开边境多久了?”

    阿库道:“快两个月了。”

    话音刚落,她只觉眼眶一酸,眼珠子不由自主落下来。她的声音微微颤抖:“阿库,我们回边境去,马上回边境去好不好?”

    阿库皱了皱眉,问道:“是不是凌甫翟那小子在信上威胁你了?”

    她摇了摇头,似是哀求:“我们回去吧,现在就回去。”

    阿库道:“回去可以,但是你必须告诉我字条上究竟说了什么。”

    她的脸微微一红,却是难以启口。阿库夺过那张字条,随便拦下了一个路人来询问。待路人将那字条读明,他顿时沉默下来,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话:

    海弦,原谅我暂时把你留在这里。此时将你带回,无媒无聘,到底名不正言不顺,自是委屈了你。望你耐心等上两个月,待我回到京师择了宅子便来迎娶你。红缨马留给你作伴,倘若你不愿意履行两月之期,便让红缨马带你和阿库去你想去的地方。望自珍重,甫翟留。

    走到半途,海弦忽然一屁股坐在了一个石墩子上,失声痛哭起来。原来甫翟并没有想过将她抛下,原来甫翟是怕委屈了她。可是她偏偏那么沉不住气,就这样离开了。她为什么就不能等一等,等上一个月就够了。

    阿库不禁心疼,忙将她扶起来,安慰道:“凌甫翟将来必定高官厚禄,他对你也不过一时新鲜,等将来遇上贵家小姐,哪里还有你的容身之地。”他不安慰还好,一说完这些话,海弦哭得愈发伤心。

    阿库责怪自己嘴笨,拍了拍嘴巴,自责道:“我并不是说你不如那些贵家小姐,可你们毕竟不是一路人。”

    海弦抹了把眼泪,勉强笑道:“你说得对,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对他并没奢求过什么,也没想过与他的将来。如今知道他有这一片心,已经是足够了。”

    阿库点点头,从包袱里摸出一块饼饵给海弦。她微笑着接过,阿库笑道:“小时候哭鼻子,我便偷了饼饵给你吃,你保准不再哭。没想到到现在还是一个样。”

    海弦咬了一口饼饵,笑道:“我们去古桐村。”

    阿库点了点头,眼中隐藏着几分愧疚。

    甫翟原本打算给一些路费,让喜娘和迎娶的轿夫们先回京师去,自己再去附近的村落看一看。谁知就在喜娘和轿夫们刚离开不久,他的手下驾着马赶来了边境,声称圣上急召。甫翟一刻也不敢耽搁,忙策马回京师。

    这一路上,甫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仿佛并没有把圣上的急召当做一回事,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手下深怕耽误了面圣,累得自己前途不保,一路上催促劝说了无数次,甫翟才快马加鞭往京师赶。颠簸了十余日便回了京师,他回宅子里沐浴更衣后,连午膳都来不及吃,便去了宫里。

    一进袁霍的乾阳宫,便可看到累累叠叠的奏折。皇帝袁霍正伏案批阅奏折,旁边坐着三皇子袁懿,正跟着袁霍认真地学习着。自从袁霍从瞿国国主手中夺下江山,十年来勤勉如一日,勤政爱民,对于朝臣亦是关爱备至。因宫中的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夭,如今便只有袁懿这一位皇子。他只是将这唯一的继承人视若珍宝,三岁时便已带在身边,亲自教习朝政。

    甫翟觉得有袁霍这样的明君,也算是宁国的幸事了。

    刘况见甫翟恭候多时,便进到御书房去通报:“陛下,凌统领求见。”

    向来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袁霍听闻刘公公的通报,忙收起折子道:“宣!”又命袁懿先回自己宫里去。

    甫翟进了乾阳宫,并不知袁霍急召是为何事,显得有些拘谨。袁霍让刘况搬了一张椅子到甫翟跟前,只见袁霍摊了摊手,甫翟道了谢恩才敢坐下来。刘况察言观色,飞快地退出大殿,直到大殿门“咣当”一声被合上,袁霍才开口问:“去地宫活捉瞿太子那一日,是否见到这样一名女子?”

    袁霍把手一指,甫翟顺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面白墙上挂在一副女子的画像。这幅画像已经挂了有些年头,却是一尘不沾,他只当是当今太后年轻时的遗像,倒也不曾注意过。如今仔细一看,隐隐觉得那女子的眉眼极像一个人。

    他下意识摇头道:“回陛下,微臣并不曾见过。”

    袁霍微微叹了一口气,似是失落,又似是悲伤。他又指着边上的一副画像,问道:“那么此人呢?”

    那副画像不知是何时悬挂上去的,画像上是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明眸皓齿,虽是稚龄,却已是难得的美人。甫翟摇了摇头,袁霍道:“她若还在,也该是二八妙龄了。”

    甫翟道:“两位贵人微臣都不曾见过。”

    袁霍眼中的失落之色愈显,他有些恍惚地望着两幅画,眼眶微红,像个颓唐的老人。甫翟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很快又被自己推翻了。大殿里静默无声,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过了许久,袁霍开口道:“这两幅画你带走,派一些可靠忠实的人细细打听画像上的人。指着其中一幅道:“虽说她如今已经二八年华,大体容貌总不会有太大的变动。”

    甫翟也不便细问画像上的人同袁霍之间有何渊源,仔细收起了画像,又听袁霍道:“这件事,切莫宣扬,只悄悄打听便是了。”

    步出乾阳宫,见刘况朝他打了个千,笑意盈盈地恭喜他荣升。甫翟亦客气回礼,刘况见他手里拿着两卷画轴,便嘱咐道:“这两幅画陛下视若生命,凌统领切记要留心保管着。”

    甫翟笑道:“刘公公提醒得是,陛

    刘况又提醒道:“这件事凌统领还需尽全力,若是办妥了,必定仕途平顺。”

    他微笑着打了个千,由刘况亲自送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