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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你若不死,我一天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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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说话,姜之没有回礼,段泽轩也没有吱声,喜嬷嬷更没有喊着她那高亮的嗓子接着说二拜高堂。

    我依然是福着身子的姿态,低眉顺眼的样子。珠帘严严实实的遮住了我的脸,生怕被人瞧了去的光景,当真是一个好皇妃的风范。

    “泽直,怎的现在才来啊,快些坐下吧!”皇上轻咳一声,许是为了掩饰这片刻的尴尬,开口喊了一句。

    姜之没有动,依旧站在门前。

    珠帘垂在我的眼前,微微颤动着,我低垂眼眸,视线恰好落在姜之白色的衣角上。

    白衣如雪,青莲盛开,朵朵印在边缘。

    这一句话只能说是火上浇油,气氛在皇上的一句话后变得更加僵硬,厅堂里的人都局促不安起来,唯有我和段泽轩不动声色。

    “若是五弟执意想为我和你的皇嫂遮阳的话,那也无妨。”段泽轩忽然开口,话里却没有一丝调侃的味道,倒是分外诚恳。

    我缓缓起身,抬起头,望向姜之。视线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模糊,但又很快恢复了,嘴角笑意深刻,“五皇子能来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面上虽笑着,心里却宛如冰块一般将我冻结着,指尖渐凉,凉至全身。

    在旁人看来,这二皇子于二皇妃,当真是天作之合,夫唱妇随啊。

    “我的好篱儿,你当真是伶俐啊。”姜之冷哼一声,虽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还是能感觉的到他那利剑一般的眼神,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得我半分。

    似乎是一根琴弦断了一般,厅堂顷刻间复又寂静,人人都在纠结于姜之那句“我的好篱儿”上。在这里,清楚我们之间关系的不少,不清楚也有不少。

    我淡然的站在厅堂中间,面上波澜无惊,大红喜服的广袖里隐藏着一抹冰凉。我按捺住自己狂跳的心,收了收手,不动声色的拢进了袖子里,将金鞘稳稳的握在了手心。

    怪只怪,真相离我太近。怪只怪,你演戏太深。怪只怪,你深陷其中,不知戏中人已醒。

    我微微仰着头,直直的迎向姜之的眼神,压下去心中的浮躁,我微笑。额前的珠帘微微散开,落在两旁,发出互相碰撞的声音,如少女的轻笑声,渐行渐远落入他的耳中。我几乎是可以感受到打在我身上的那道视线的变化的,心里暗笑,那么,就让我再利用一下吧。

    海棠开启,我继续笑着,灿若艳阳。旁边所有人都被我忽视掉,我的眼里,此刻只容得下眼前这一人。

    我想我笑的一定比任何时候都美,否则,姜之就不会疾步上前,不顾所有异样惊讶的眼神,将我从厅堂掳走。

    水到渠成,后面的我不知道他们此刻怎么样,只记得段泽轩些许痛苦些许促狭的眼眸,只记得皇上暴跳如雷的声音。

    姜之搂着我,施展轻功,衣袍翻飞,有几次都打在我的脸上。抬眸便看见他俊美的侧脸,我愣了愣,心里面漏了一拍,已然忘了自己的目的。

    我迷了心智迷了眼,掉进这美人陷阱,享受着他久违的怀抱,熟悉的气息。

    他搂在我腰间的手指冰凉冰凉,穿透喜服凉进了我的肌肤里,将我一个激灵从梦里醒了过来。

    “你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啊!我的篱儿。”我们落在一个不知名的湖畔旁,姜之咬着牙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这一刻我才知道,将我掳走,并不在于我笑的多美。

    “我叫阿离,离别的离。”我依旧笑,笑的不省人事,笑的没心没肺。

    我轻轻一跳,便坐在了那棵弯长在湖畔边的梧桐树上。没有比他高多少,但至少,此刻我在居高临下。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的脸上浮上一抹阴寒,语气冰冷,抬手便将我的下巴扼住。

    我仰着头,下巴到脖子上被他的手触碰的一片冰凉,呼吸不那么通畅,嘴边的笑也越来越浅。

    “成亲。”纵然是如此,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咧嘴一笑,广袖下的冰凉变得炽热。

    姜之望着我,眼神灼灼的望着我,似乎想将我灼伤。然而手上的力道却渐渐减小,但是仍没有放开。他凑近我,一张俊美的容颜放大。

    我强忍着想别过头的想法,傲娇的迎上去他的眼睛。

    他的鼻子贴在我的鼻尖上,呼吸声近在咫尺,一双薄唇紧紧的抿着。我嘴角上弯,不动声色。

    “你喜欢他,蒽?”薄唇轻启,声音微不可闻,却字字不落的听进我的耳中。

    “对啊,我喜欢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他神色僵硬,渐渐阴沉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以为是我那对段泽轩热烈的光彩伤着了他。所以他的眼里才会闪过一丝疼痛,所以他的脸色才会变得极其难看。

    然而不是。

    金鞘落在了地上,哐当一声,清脆悦耳。我险些从梧桐树上落下,心骤然紧了一下,疼了一下。

    他紧紧的捉着我手腕,生疼生疼。我紧紧的抿着嘴唇,目光执拗。

    “你想杀我。”声音平淡如水,字字中肯。他望着我,眼里的神色黯淡下去,一点一点直到再也不熠熠发光。

    湖畔里不知什么东西作怪,发出咕咚一声。我侧目看去,这才看清,原是春去冬来,一物生一物还。那边的一棵金银木,许是秋季果实没落光,所以临在冬季偶尔掉下几颗烂掉的,没了付托的。

    手腕上传来一阵生疼,将我从思绪里拉了回来,这四处树木丛生的地方,竟觉得有风吹过,心生寒意。

    “我何止想杀你…”嘴边浮上一抹奇异的笑,我欺身伏在他的耳边“我恨不能喝你的血,剔你的骨。”气息吞吐呵气如兰,声音暧昧如甜如蜜。

    湖畔那边是一个打柴的柴夫,他抬头向我们看来,摇了摇头,嘴里喃喃着什么。兴许他在想,这日风世下,这些男女当真是不知廉耻,不顾旁人眼光在一起亲密。

    姜之身子僵住,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的侧脸如冰雕一般。周身泛起的寒意,足以将我冻死。我没死,但我的手腕也快要折了。

    “为什么?”他语气寒冷,没有一丝感情。抬眼看我时,那墨色黑瞳里隐着的竟是点点杀机。

    “你晚上会不会做噩梦?”我不答反问,眼里带着玩味望着他。

    “回答我。”姜之的眉宇忽然蹙了起来,开始显得极其不耐烦。

    我不语,静静的望着他,心里百感交集,忽然不是滋味起来。其实,其实我是多想那个人不是姜之才好啊,纵然他不要我了,纵然他不顾魍的死活了,纵然……

    但是我都不想那个人是他,可是我的爹爹,那个一身正气的带着金剑的英俊男子,死的多冤。我的娘亲,疯的多苦。

    若是不为自己的父亲报仇,我有什么颜面去见自己那个已经疯掉,却还口口声声念着自己丈夫和女儿的娘亲?

    “是你杀了我爹。”我颓然的坐在了梧桐树上,垂下了眼眸。

    “你爹。”他不知道是什么口气念了一声。

    我冷笑一声,偏着脑袋望着他,手腕依旧被他捉在手里,却已经疼得没了知觉。“你将我掳走那晚,护主心切的那个侍卫,这把金剑的主人。”

    我顿了顿“今天没有杀了你,以后我一样会杀了你,明日姜。”

    我声音低沉,看他的眼神带着戾气。

    姜之似乎还没有想起我说的是谁,也是,草菅人命,对于他,定然是记不住了。

    “杀了我你会开心?”他眉宇微蹙,眼睛里面星星点点。

    心口忽然疼了一下,他的眼眸同时也荡漾了一下,似乎是投在了湖畔的一颗石子,荡开的波纹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没有了任何动静。

    心尖儿的一滴露珠落了下来,凉彻心扉,语气亲昵,我说“你一天不死,我就一天难以安生。”

    我还说“反之,日日歌欢,于二皇子恩爱到老。”

    如光剑回转,这样的情景,似乎便回到了那天在洛王府的下午,姜之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字字带针。而如今,我居高临下,句句带血,眼睛如利剑,一道道刺在他的身上。

    手腕上的那种触觉随着我的话慢慢消逝,姜之站在树旁,低垂着眼帘,一步也没有挪动。

    我跃下梧桐,拾起金剑,手心触的冰凉,一番心痛。再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向回去的路走着。

    湖畔那边的老柴夫已经拾好柴走远了,金银木上的红果实,依旧时不时的落下一颗,咕咚一声。

    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剑,指尖微微颤抖着。

    走了很长一段路,直到姜之于我的背影都彻底消失在对方眼里,我才停了下来。

    轻轻叹息一下,我揉着手腕,望着渐落的太阳,心中懊恼又带着庆幸。不能怪自己武功太差,只怪仇人武功太高,不是我不想杀他,是我杀不了他。

    天地良心,刚刚那番话,全是不违心语,如有半句违背,定,定。我顿了顿,tian了tian自己干燥的嘴唇。

    “定堕入阿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