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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人是不能闲的，一闲就会想得太多，感情泛滥。所谓矫情屁事多，空虚寂寞冷，都是因为懒散堕落闲。
——今日之省
唐亦情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下面一群男孩子嘻嘻笑笑，女生挣扎了许久，突然大声尖叫了一下，不到一秒，就似乎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你们他妈站那儿笑个屁呀？过来两个人帮我压着她的腿，再把嘴堵了，这样我怎么办事？”
紧接着又是一阵更大的哄笑，似乎有人过去帮忙了。过了会儿有个男声突然道：“小四儿啊，你怎么这么不怜香惜玉呢？小心待会儿没水出来，干磨得你疼。来来来，我来给她一针管，让美人儿也享受享受。”
“嘿嘿嘿，哟哟，你还真大方，哈哈”，另一个男生插嘴进来，又嚷道，“老大，今儿这货很不错呀，够劲儿，老子现在特爽，哈哈哈。”
冬夜本就寒冷，之前跑步出了汗，如今在绿化带下蹲了半天，脚麻了，身子也冷了。唐亦情整个人抑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如果没猜错，这大概是她两世以来遇到过的最黑暗暴力的场面。她从没有这么庆幸过自己刚才选择了躲起来而不是若无其事地走出去。本以为只是高中生的小打小闹，她起初还想着，如果被发现，也不过是被警告两句不要说出去，如果他们出现过激行为，自己就告诉他们那个秘密本来不是大事，而如果此刻做出了伤害她的事，那就是犯罪了。她以为就这么讲两句便能搞定这些稚嫩的高中生，谁知道却真的遇上罪犯。
聚众吸毒加强奸，市一中怎么会有这种人？为什么还偏偏她要这么倒霉地碰上？她开始懊悔晚上来跑步，又想起自己之所以来跑步全是因为黄易，一边心里又止不住地骂班主任。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状态，她明明怕得要命，思路却异常清晰迅速。她怕到了极点，心理上却似乎做出了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开始去想别的事情，转移开思维，在视角上占了一个制高点，跳过如今的危险处境去思考今晚以后自己一定要找哪些人算账。这是一种自我安慰和暗示——她会有明天的，她躲藏得很好。
那帮男孩子明显已经过于兴奋了，看到有人发现他们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逃跑，而是将人抓起来强奸。唐亦情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却真的不敢走出去救人。她一个女孩子，打不过对方，跑也跑不过，手机在上学的时候都不带在身上，所以也没办法联系其他人。唯一可能得救的方式便是扯着嗓子大喊，也许能把其他人喊来，那个女生得救，也许喊不来，毕竟市一中很大，周围很黑，于是她和那个女生一起倒霉，两种可能性发生机会五五对半分。她真的没那份勇气跳出去伸张正义——她甚至觉得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里，虽然思维是正常的，可是根本连话都说不出了，更别说大声喊出来。
“老大，你先来？嘿嘿，总不能让你空看着呀。”
“滚！”那个被称作老大的男生笑骂了一句，将女生被扯下来的衣服和背包扫了一圈后，眼神闪了闪。
唐亦情蹲在那里，开始思考今天晚上要怎么办。她初步的打算是一直躲在这儿就不出去了，毕竟不清楚那帮吸毒以后神志不正常的瘾君子们会不会在路上哪里突然兴起，又来一轮毒party，或者守哪儿就睡了，而偏偏有人没睡着，碰巧看到了她，那就真是冤大了。爸妈在家有时候睡得早，便不会发现她晚上没回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找来学校要人的时候她就已经安全了；有时候也睡得晚，那么今晚便会发现她没回去，然后给黄易打电话。可那时候应该也是十一点往后了，他们担心也只能担心着，第二天才好过来找人。这样的情况并不好，她不希望他们担心，可如今这种环境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等到明天自己安然无恙老爸老妈也就什么都好了。晚上有些冷，还好羽绒服够厚，死不了，最多感冒发烧，比出去被发现的后果好了太多。两害相权，必然选轻的那个。
唐亦情想得正入神，却突然感到小腿肚被人踢了一下。她慢慢转过头，视野里是一只脚，往上是腿，再往上，她心里蓦然有些怕，视线便直接跳到了对方脸上。是一个男生，她有些呆滞，面无表情，只听到他问：
“躲着冷吗？”
据说，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时间便会显得很漫长。
原来这是真的。
唐亦情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想到了自己曾经被爸爸带到游乐场坐过山车，车身急速往上，又飞快朝下，惊险刺激得眼前冒出白光，竟看不真切景物；想到了小时候看的真人走钢丝节目，人从山的这头通过钢丝走到那头，不过才走一半，便脚下不稳掉了下去，腰上系没系绳索因为时间太久早已忘记；她甚至还想到了，瞧吧，刚才没出去见义勇为果然是对的，因为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心脏跳得太快，肾上腺素分泌太多，身体在物理层面上便像是进入了梦魇一般，冥冥遑遑挣脱不出。
男生蹲下身，眼神带着轻蔑的凉薄，同时又矛盾的有着感兴趣的单纯的好奇，语气像是正在逗弄着小猫小狗好玩般，他伸出手轻轻拍拍唐亦情的脸，再次出声问她：
“吓傻了？”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屑又诡异的有些温柔的笑意。
唐亦情被他拍了拍，这才像是从梦境中醒过来一般，浑身一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口吸气时因为太快，又被口水呛到，顿时一阵压抑低沉的猛咳。
她低垂着头，心里庆幸自己不幸中的万幸。也终于明白了那帮人这么大胆的原因——眼前这人一看就不是高中生，最少也是大学高年级或者工作的年龄了，除了容貌身高以外，穿着品味也和学生完全格格不入，浑身一股养尊处优，傲视他人的富二代范儿。眼神清晰，即使短时间内吸过毒也是少量的，这代表着他能够交流。
几乎是直觉，唐亦情瞬间就判断眼前这人正是那群男生所说的“老大”，谈判的时候能直接对上敌军首领，她感动得几乎都要哭了。
傅成言看着躲在矮树下的小丫头，微微眯了眼睛，很享受别人在面对自己时脸上浮现出的深切的恐惧之情，那种绝望和颤抖有时候真的很能满足一个人内心深处存在着的深深的*——不论什么*。
他蹲下身，碰碰她，只是希望她更加恐惧一点，结果她果然很害怕，可是却怕得自顾自咳嗽起来了。他有些生气，没了兴趣，便打算将人从矮树下扯出来，丢给下面那帮小家伙，反正出了事也闹不到他头上，由得那些小傻帽们乱来。可还没来得及动，便看到小丫头伸出手指了指天上。
他有些好奇，转头往后看了看，天上是被层层乌云遮住，甚至都已经看不出形状的模糊的月亮，没有星星，事实上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他想小丫头大概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或者拖延时间，心下嗤笑，更加没了耐性，又转了回来。
唐亦情知道对方看错了地方，索性拉了他的手，朝斜上方指了指。层层绿化带之上，是一根不起眼的暗色的柱子，再往上，柱子顶端是一个黑黝黝的摄像头，偶尔闪露的红光代表着它正处于开机状态。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唐亦情勉强算得上其中之一。她严格来说是属于不死不休那一类，平时看着温软柔和，你若真想从她那里榨出点她不愿给的东西，那么便是死，也不会让你占了便宜——我得不了好，你也别想得，不说同归于尽，可我若是不畅快了或者死了，再怎么也要糊你一身血——大家都得不到舒服。
只是现在还不到那个时候，现在还可以谈判，还可以争取大家都好好的走出去，谁也不受什么损失。你看，我不是圣母，我只求我自己好好的，你放过我，那我也不找你的麻烦，皆大欢喜不是吗？
“摄像头开着，只是现在并没有人在守，所以不会有人来救我。”唐亦情说，她故意用了我，而不是我们，如今这种泥菩萨过江的状态，实在是没心情再去搭救另一个倒霉的女生。
“可是如果我死了，那么公安局必然会来学校调取摄像资料，到时候肯定会查到你们头上。即使你家里有势力去找人替你坐牢，可总也是一个巨大的麻烦不是吗，所以我不能死。”
傅成言笑了，她没想到这个吓得嘴唇发白的小东西竟然敢拉他的手，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刚才耗尽了的耐心突然又全都跑了回来，就着手上细腻微凉的触感，他声音清朗，在这样的环境下却让人毛骨悚然：“那你乖乖出来，我不杀你。”摄像头他早就看到了，只是这又怎么样呢？他敢在这所学校，在这儿做这事儿，就已经表明了他有资本这么干。
唐亦情心里更加松了口气，他没反驳她，说明面前这个老大逻辑还是正常的，正常人才有交流的可能。若是碰上下面那帮子毫无理智的混账，别说像现在这样分析谈判了，还没开口就得被剥了衣服。
“如果我被注射了毒品，不管你信不信，我肯定会去派出所告发你们，然后戒毒，毒品控制不了我。”唐亦情声音平静，说话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语速不疾不徐。
傅成言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眼神甚至还暗含着鼓励——鼓励她继续说下去。一张脸生得有些阴柔，配上这副耐心十足的表情，倒真的像是电视上的模范好好先生。
唐亦情看他这样心里忽然有些怂，可话还是要硬着头皮讲。“如果我被强奸，我也会去告发你们，而不是选择忍气吞声。我受不了那个，真的，只要我有一口气在肯定会让这样对我的人付出代价，而且我又不能死，所以放了我是最好的选择，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今天这事会烂在我肚子里。”
傅成言看着她那副诚恳的表情，嘴角渐渐向上咧出弧度，缓退一步，手上一使劲儿，将唐亦情拖了出去，也没等她再说话，伸手就解了对方羽绒服的拉链，将外套拽下来扔在了地上。
他靠近她，低了头，语气低沉暧昧“把你放了？那样我更不放心呐，还是有点把柄在我手里比较好。拍了照片，你要是去告发我，我就把你的照片放到网上。多*是不是？”事实上他没有这样耐心对待过初高中女生，她们太小，他没兴趣，也不至于品味那么低。本来想把这个小不点儿也跟之前那个一样处理了，只是唐亦情却踩着最后一点时间展示出了她的价值来。
这是一个聪明的小家伙，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清楚的判断出他们的套路，并且表明那套行径对她不管用。他心里隐隐有些欣赏，不禁好好看了看她，才发现这原来还是个漂亮的小家伙，长相精致，莫名讨人喜欢——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唐亦情没有挣扎，挣扎也挣不过，还不如识时务地乖乖站着，自己不激烈反抗，施暴的人动作也会下意识慢一些。若是她自己先就慌了，那么便会丧失谈判的资格，下面那个女生就是前车之鉴。
“你不用试探我，你今儿办了事，拍了照片，我明天就去告你们。何必呢？我没有经验，也不配合，不会给你带来什么快感。这种事对于你来说肯定也不是什么需要贪鲜必尝一口的美味，没必要非来一场。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不说，你和你的那些小弟都好好的，这样不好吗？”
“老大，你哪儿去了？”下面有人发出了询问，大概是突然发现自己老大消失了挺长时间，便问候一句。
傅成言没理他们，自己笑得更加畅快，突然伸手环住唐亦情，低头就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不好啊，我没尝过你这样的，即使麻烦了点儿，也还是挺值的。”一边心想自己这算不算是猥亵幼童？这小东西看着还没14呢吧。想到这里又有些嫌弃，他虽然没什么节操，毕竟是在那样环境下长大的。只是真的不好幼女这口，这纯粹属于个人习惯。
唐亦情耸肩，感觉到脖子有些疼，对方力气大了点。她以为自己会恶心的，事实上并没有什么恶心感，一是吓的；二来，其实这个老大很好看。不得不说非常好看，和夏轩非有得一拼。虽然变态了点儿，可这样的颜值，被他咬一口，还真说不上是谁占了便宜。无可奈何只能使出杀手锏，她再赌一把，还不行就踢他命根子，然后自己丢了书包撒腿跑，跑过了就是运气，跑不过——擦，再跑！
她调整了语气，无奈又纵容：“算我求你这一次好吗？你放了我，我记你这次恩，以后有机会我还你。今天这事我也肯定不会跟别人提起。你看，我就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的父母，他们的生活都根植于这座城市。只要我失信于你，你随时都可以报复回来，我怎么也跑不了。人生这么长，总会有用到我的时候。”她边说边将校卡摸出来，递到了对方手上。
“我校卡，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傅成言接过东西停了下来，他没想到一个小丫头会说出这番话，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眼睛在寒夜里闪着光，风衣下摆微微飘起，刚才那话有些点真的触动到了他，心道这丫头还挺会说，他暗笑，又问：“要是用不到你呢？”
“用不到说明你一生顺遂，那是好事，你就当刚才少走了一点路，没发现我，也不过少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乐子。未来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我欠你一份情，小小的老鼠都还可能救了大象呢，谁又说得准呢？”唐亦情一直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温和，像是母亲在谆谆教诲幼儿时的温柔表情，观世音临世，氛围大抵也不过安谧如此。
暗夜里，除了偶尔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下面那群男生发出的因为氛围而略显缥缈的取乐声，什么动静都没有。两人都没说话，唐亦情紧张得手心后背全都是汗，整个人却站得像是一棵松，坚定无比。
过了好久，唐亦情不知道是真的很久，还是因为她太紧张所以以为过了很久，终于听到男生再次说了话。
“你真的不会说？”他问她，也代表了今天放她一马。他偶然找到了一个挺聪明的小家伙，心情好，所以决定开一下恩。
“真不会。我欠你一份情，以后还你。”唐亦情整个人都在抖，唯有声音是平稳的。
“你看，我这人也好玩儿。捡了衣服滚吧。”傅成言其实是在笑的，语气有着上位者的高高在上。不过基于现在的处境，他也的的确确是上位者。
“谢谢”，唐亦情如蒙大赦，抓起外套书包一刻不敢耽误地往外跑。刚下台阶就看到一群男生，有几个围成一堆，隐隐约约能看见中间那个被脱得光裸的女孩子，另几个在台阶上弄一些针管，看到她下去不明所以地拦了过来。
唐亦情吓了一跳，快速地深吸一口气，转身就往后跑，躲到了之前那个“老大”身后。
傅成言没想到她会往自己身后躲，微微一愣后想着还真是聪明，而且还胆子大。心里笑着骂了句小狐狸后就挥挥手：“让她过，我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