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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多会儿秦蓁就回来了,道:“母亲已经派人去请郎中了,咱们先让他瞧瞧,要是没什么事就去看香香。要是不对劲,赶快让郎中治治要紧。”

    沈玉莲正担心自己也出疹子呢,当即焦灼道:“好!赶紧去瞧郎中!”

    三个人到了就近的屋子,郎中来了挨个把过脉,这三位姑娘自然是没什么事。

    沈玉莲自打窥见朱含香出了疹子的脸后就胆战心惊,生怕自己也成了那样,听了郎中的话犹自不信,隔着帘子道:“你再仔细瞧瞧,要是哪儿不对劲,赶紧开个方子,可不许掉以轻心!”

    秦家的郎中那也是淮阳城里拔尖的,当即掀须笑道:“老夫敢打包票,目下几位姑娘都是好好儿的。不过姑娘既然说有人出了疹子,还是该避着点的好,免得不小心染上。”沈玉莲犹自不放心,叫他再诊了一便,确信没什么异常时才放心。

    吴氏原也担心秦蓁呢,这会儿松了口气,叫人送走了郎中,她不放心叫秦蓁和琳琅单独去朱家,免得再出什么差池,当即道:“朱姑娘那里染病,论理我也该去瞧瞧,我叫人去备车,待会咱们一起走。”

    几个人到了朱家的时候,那里已然兵荒马乱。

    朱成钰上回受箭伤后还没好透呢,谁知道朱含香这里又出了岔子,朱夫人火上浇油,急得都快上火了。将吴氏和几个小姑娘迎进客厅,吴氏开口就问道:“香香那里怎样,听莲姑娘说她出了疹子,可让郎中瞧过了?”

    “郎中瞧了,说是没什么大碍,好好吃药调养,过个十天半月也就消了。可吴姐姐你也知道,疹子这东西虽不严重,最怕的就是小姑娘忍不住用手去挠,到时候留了疤,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你先别急。”吴氏好心道:“蓁儿小时候也出过这个,我怕她不懂事挠坏了,就用软布裹着她的手,平时也叫人多看着,安安稳稳的瞪疹子褪去,倒也没留疤痕。如今要紧的是让郎中赶紧治着,早点好了,也早点放心。”

    朱夫人连声道“是”,心里却是诧异之极。本来她前些日子刚对秦家几位女眷动手,正疑心这事是秦家做的手脚呢,可看吴氏这样子,又不大像。

    小姑娘们记挂着朱含香,都想去瞧瞧,安慰安慰她,朱夫人便道:“香香现在伤心,谁都不想见。你们的心意我会告诉她,等她好了就去找你们玩吧?”说着又是叹气,“香香这丫头最看重的就是容貌,这回要落下什么疤来,真是要愁死人。”

    吴氏便在旁安慰,琳琅听了心里倒是平静得很。

    容貌是女儿家最看重的东西,朱含香如此,难道别人就不是了?当初她们母女俩动手的时候难道就没想到这个?琳琅冷笑。那日山匪拦路,琳琅侥幸逃过一劫,如今朱含香能否逃过,也只看她的造化了。

    她这回来是探口风的,于是开口问道:“香姑娘是为何出的疹子,夫人知道么?听玉莲说,是前些日子在馥春居买的香粉有问题?”说着做出内疚的的表情来,“那香粉还是我挑的呢,谁知道……”

    朱夫人将沈玉莲看了一眼,并不打算明说,只是安慰道:“琳姑娘快别多想,郎中瞧过了,兴许是最近吃坏了东西,也说不定。”说话间小丫鬟来回禀,说是朱含香哭闹着不肯吃饭,请她过去看看。

    秦蓁和沈玉莲听了,自然担心,向朱夫人道:“夫人带我们去瞧瞧香香吧?哪怕是隔着门说几句话都行,咱们真是担心她。”都是平日里常来往的小姐妹,虽然小姑娘家常有矛盾龃龉,到底也有几分感情。

    况且沈玉莲说着疹子是因香粉而起,秦蓁到底担心,想要探个究竟。

    朱夫人想了想便道:“那便瞧瞧去吧。”带着吴氏和三个姑娘往朱含香的闺房去了。

    到了朱含香的小院儿里,外面婆子丫鬟围了一大堆,都是满面担忧。朱家统共就三位公子一位姑娘,朱含香又会讨长辈们的喜好,朱镛夫妇对她爱甚,她便是这府里的小公主。平常闹个性子都能让一群人诚惶诚恐,更勿论这会儿她出了疹子,下人们更是战战兢兢的伺候着,不敢触半点逆鳞。

    饶是如此,屋里的斥责声却也能隔着院墙听见,“一群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快把那郎中赵过来,不把这些疹子去了,我叫人砍了他!杵在这里做什么,都滚出去!”

    秦蓁跟朱含香认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听见她这样气急败坏的骂人,和琳琅目光相触,吐了吐舌头。

    朱夫人略有点尴尬,低声向吴氏道:“让姐姐见笑了。”吴氏便道:“小姑娘家病了生气是常有的,只是难免伤了身子,回头还是该出来散散心,免得闷坏了。”她说得真心实意,朱夫人便也赞同。

    进了院子就见屋门紧闭,外面几个丫鬟急得团团转,见了朱夫人就如同看见救星,当即小跑过来跪在她跟前道:“姑娘不肯吃饭也不肯喝水,夫人快看看她吧。”

    朱夫人当即上前,却发现屋门从里面锁了。她推了两下没能推开,只能拍门柔声道:“香香,蓁姑娘、琳姑娘还有莲儿来看你了。”

    “我谁都不见!娘,我这副模样怎么见人,你还带人过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吗?”朱含香气急败坏,猛然一声脆响,是碗盏碎裂的声音,想必是她气急了在里面砸东西。外面众人被这声音惊得片刻安静,就听屋里传来压抑着的哭声,断断续续,显然伤心之极。

    朱夫人叹了口气道:“你别怕,蓁姑娘小时候也出过疹子,后来也没事了。娘让郎中时刻在你旁边伺候着好不好?先把门打开吧香香?”

    屋里静了许久,那抽泣声渐渐靠近,朱含香过来开了门。外面丫鬟们忙端起了食盒想送进来,朱夫人摆摆手示意她们先等着,让吴氏和三位姑娘先进去。

    朱含香发了好半天脾气,这会儿屋子里乱的很。她头上戴着帷帽,长长的黑纱一直垂到膝下,依稀能辨出五官,却也瞧不清楚病势。

    沈玉莲被刚才朱含香那一阵啼哭惹得心疼,想要上去握着手安慰,又怕染了病气,便在旁柔声道:“香香你别怕,蓁姑娘以前也出过疹子,你瞧她现在不也好好的,脸上斑点印迹都没有呢。”

    朱含香将信将疑,抬头问秦蓁,“真的?”

    “真的!”秦蓁安慰道:“只要别去碰这些东西,等它们消下去,就什么事都没了。”

    朱含香隔着黑纱打量,见琳琅等三个人脸上都是光洁白腻,半点都没异常。可那日是她们四个人同去买的脂粉,怎么就她一个人出了疹子?多半是其中有人做了手脚。只苦了自己傻乎乎的不防备,竟然险些毁了容貌。又是伤心又是恼恨,她转过身到床边,又呜呜的哭起来。

    女儿遭病,朱夫人也心疼得很,过去搂着她安慰,叹气不已。

    吴氏等人都瞧着安慰过了,顺便将备好的一些药方药膏留下,宽慰了朱含香好一阵子,才告辞离去。

    朱夫人命人将她们送出去,回头看了看那些药方,不敢轻信,当即叫郎中来瞧瞧。

    朱含香面容被损不愿见人,她便亲自将食盒拿进来,娘儿两个对坐着吃饭。瞧着朱含香脸上那些红红的小疹子,朱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气恨,问道:“先前你跟沈玉莲说过这写疹子是因为香粉而起的?”

    “没有。”朱含香摇头,“我只是说了说经过罢了。”

    “那她怎么就认定这是香粉引起的了?”朱夫人这会儿草木皆兵。郎中早已瞧过,朱含香的那盒香粉确实有问题,擦多了能叫脸上起疹子,她当时不明说,不过是想叫对方降低戒心。如今算起来,买香粉的时候也就琳琅、秦蓁和沈玉莲三个人陪着,经了下人们的手拿着,回府后由朱含香的贴身丫鬟打理,要出问题自然是在这些人身上——

    馥春居虽是老字号,这两年辗转沉浮,朱家是其靠山,他们绝没理由这么明目张胆害朱含香。

    越看越是心疼,朱夫人自然更想将那元凶揪出来,当即道:“那天这香粉经了几个人的手?”

    “我们挑了香粉后都叫掌柜包起来了,本来贺琳琅让她身边的锦绣拿着,沈玉莲说要帮忙,就叫她旁边的小丫鬟拿了。后面我们逛了不少店铺,这些东西就放在沈玉莲的马车里。之后在茶庄里分各自的东西,黄莺和金雀都在场,应该没人能做的了手脚。”朱含香慢慢回忆,续道:“回府后我就叫黄莺收着了,也没外人碰。”

    朱夫人冷笑了一声道:“丫鬟们不能放过,外面那些人咱们都得查!”朱家还有位姨娘,膝下养着个庶子,平日里虽然伏低做小,到底难保干净。朱家内宅但凡出事,朱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这回自然也不会放过。当然,外面的人也得查,便问道:“香粉在外面打开过么?”

    朱含香摇头道:“这些都是馥春居里拿锦盒装好了的,分的时候都一个样,没人会打开。”

    “那就是有人掉包了……”朱夫人沉吟,嘴里嚼着的菜已索然无味,她想了想便道:“这香粉必然不是你们当天买的,我这就叫人去查,看谁买过香粉还有那几味药。”

    朱含香点头道:“母亲快去查,揪出了真凶,我饶不了她!”

    朱家在淮阳城的地位虽次于睿郡王、官场上的关系虽次于秦家,但作为三州节度使,最不缺的就是打探消息的高手。

    很快就有了信儿,馥春居刚出这一套胭脂水粉的时候沈玉莲曾去过那里,当时虽没有买,却很有兴趣的样子;香粉里加的药并不寻常,整个淮阳城里也就两三个医馆有售,因为药性奇特并不常用,最近半个月并没人买。不过其中一家药铺的掌柜,跟沈家沾亲带故。

    至于琳琅和秦蓁两人,最近连馥春居和药铺的影儿都没摸过,而那位姨娘最近又安分得很,委实没什么嫌疑。

    消息一道道摆在朱夫人跟前,全都将嫌疑指向沈家,她便犹豫了,难道是先前怀疑错了,不是秦家那头动的手脚?

    若按冤仇来算,先前山匪拦路的事情虽没有明证,秦家定然也怀疑她们母女俩,有心报复也是正常。可这件事上秦家撇得干干净净,半点嫌疑都没有。

    况且探子们查到的这些线索都十分隐蔽,也不像是有人栽赃沈家,那天沈玉莲又抢着要拿买好的香粉,从头至尾,也唯独他们有时间掉包。越想越觉得可疑,朱夫人找人过来,吩咐她们暗里去查一查沈家和秦家。

    这一查,结果愈发叫朱夫人确信了。

    原来探子去暗里查探,并没有多少明证,却正巧听到沈家母女对话——沈玉莲说朱含香生了疹子怕是要毁容,沈夫人当即幸灾乐祸的笑着说活该,谁叫他们当初仗势欺人,逼着沈从嘉伏低做小还挨打,这回是现世现报了!又说朱含香自负容貌,一直觊觎世子妃的位子,这回怕是彻底无望了。

    朱夫人一听,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是明摆着了?必然就是沈家做的手脚!

    先前沈从嘉箭伤朱成钰,被狠狠的几顿责罚,沈夫人怀恨在心想要报复实属常情。更让朱夫人怀疑的是另一点——沈玉莲这姑娘虽然看着不像朱含香、秦蓁那样惹眼,实际上心大着呢。若是朱含香毁了容,她被睿郡王妃看重的机会岂不是大了些?

    母女俩一合计,朱含香也是这么认为,“那天咱们在百花山下开螃蟹宴,郡王妃确实拉着她夸赞了一通。难怪她那么快就不再跟我闹气了,必然是心里高兴才不计前嫌。哼,她以前眼巴巴的瞧着哥哥就已经是痴心妄想了,现在居然还敢打世子的主意,简直癞□□想吃天鹅肉!”

    朱夫人自打朱含香稍微懂事时就已打起了睿郡王府世子妃的主意,这些年朱含香独得郡王妃青睐,她更是将之视为囊中之物。而今一个司马家小门小户的姑娘,竟然也敢痴心妄想,还暗里加害她的宝贝香香?当她这节度使夫人是瞎子,或是面团捏的么?

    朱夫人冷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