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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巧茗啜一口清茶,压抑下脑内纷乱,很快便理出一个头绪。

    此种猜测在情理上完全说不通。

    韩震至今只有伽罗一个女儿,当时更是一个子嗣也无,巧菀若是能生下皇子,相对地,也能够更稳固韩震的皇位,就算最后只生个女儿,也是添上一桩喜事,何况民间又向来有长女招弟的说法,无论怎样,也没有理由要害了那肚中的孩子。

    而且,如果他实在不想让巧菀生孩子,有许多的办法可以让她根本无法受孕,像最普通的事后避子汤,甚至还有常年可用的避子香。对于一个皇帝来说,都不过是一句吩咐而已,又何需在巧菀有孕后鬼鬼祟祟、暗地里大费周章。

    如果是其他的人……

    巧菀只是一个妃子,能与她有利益之争的,也只能是后宫中人。

    巧茗在心里极快地过滤了一遍。

    对于太皇太后来说,韩震的皇位稳固,才不枉她多年的心血,断没有这般背后拆墙,自毁长城的道理。

    那么,太后?可若是她害死了巧菀,又怎么可能抚养伽罗呢?

    会不会是与巧菀同时进宫的德妃或淑妃呢?

    巧茗皱紧眉头,淑妃她未曾见过,性情为人,一概不知,德妃倒是个面上十分友善的,又经常帮助自己,可人呐,哪有那般简单,当着你面前说的、做的是一套,转过身背着你时,或许完全就是另外一个样子。

    所以,亲眼见到的未必是真,亲耳听到的也是一样。

    “嬷嬷,我很感激你对菀儿的忠心耿耿,时隔多年还念念不忘,特意前来见我。只是,空口无凭,你说的这些话可有佐证?”

    或许当真是母女连心,萧氏沉吟片刻,问出的话正巧和巧茗心中所想一模一样。

    孔嬷嬷垂低了头,看起来似乎有些灰心,“老奴没有佐证。当日李太医告知诊脉结果时,只有老奴在娘娘身边。而今,李太医与娘娘皆已不在人世。至于物证,从那时起,老奴更是严格把关着娘娘的饮食,但从来未曾在任何一份菜肴点心、又或者是汤粥茶饮中发现端倪。”

    “孔嬷嬷,我们都很感激你的用心良苦,相信大姐姐的在天之灵亦是一样。只是你一无凭据,二无线索,事情又隔了这么多年,就算我们想查证,又能从何处入手查起?总不能只凭你片面之词,就贸贸然在后宫里大动干戈吧?”

    巧芙说话的方式与萧氏一样,皆是先礼后兵,只是用词尖锐犀利许多,语气也毫不客气。

    萧氏皱眉抬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转而十分和气地询问道:“嬷嬷,当年当真一点线索也没有么?哪怕是菀儿曾与什么人不合,得罪过谁,哪怕是处罚了谁,再微小的嫌隙也可以,总能有些你们想得到的缘由吧?”

    孔嬷嬷还是摇头,“娘娘性情最是温厚,侍奉太皇太后与太后至孝,对陛□□贴入微,待另两位娘娘犹如亲姐妹般关怀,就是对我们这些底下人也是温言软语,从不曾大声呵斥,又怎么会得罪了谁。”

    自己女儿的性情,萧氏自是清楚的,但是若非挟怨报复,就只能是利益之争,后宫里面能和巧菀争利的人数来数去连一只手都用不完。

    适才巧芙的话虽不好听,但却也是事实,时隔多年,无证无据,从哪里查起,去查谁,弄不好便成了无事生非,凭白得罪了旁的一整个家族。

    萧氏至今也不清楚丈夫最近到底谋划着什么,从突然改变主意送巧芙入宫,到与端妃攀关系认亲,样样都不寻常,但就算帮不上忙,也不能冲动去扯了后腿,便先只虚应下来,“嬷嬷,无论如何,今日都多谢你了,这份恩情我们记在心里头,嬷嬷年事高了,往后就搀在这么复杂的事情里,我自会去想办法,查探清楚。”

    言罢扬声换了阿纯进来,吩咐她带孔嬷嬷出去领赏。

    待到围帐里只剩下母女三人时,萧氏便沉下声音嘱咐两人道:“这番话你们听过就算了,不许再说出去,也千万别冲动,轻易去查探任何。巧菀已经不在了,就算她有冤有屈,天上有知,也定不愿用两个妹妹的前程来换的。”

    若论亲疏,自是巧菀最亲,可庶女与义女既在宫中,便都是与家族兴衰息息相关的,有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哪个也疏忽不得。

    “阿芙你虽然伶俐,但这宫里面的事情,可不是凭着些小聪明便能解决的,记住了么?”

    巧芙笑着应下了萧氏的教训。

    轮到巧茗时,萧氏则更是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千万别告诉皇上,你如今地位得来不易,可不能因为没有半分证据的旧事便惹出是非,失了圣心。”

    “那娘打算怎么做呢?”巧茗问。

    “这一时半刻的,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萧氏揉着额角,叹口气道,“且待我回去与你们爹爹商量看看。”

    本是好好一次放松消闲的活动,却因为孔嬷嬷的出现而添上几分沉重。

    回程时,三人都是有些闷闷不乐,出了竹林便是分开,坐着软轿回各自居所了。

    因为年纪的关系,巧茗与巧菀相处得并不多,但她每次见了自己都是温柔相询,又照顾周到,就像一个小母亲一般,如今骤然听闻她或许是被人害死的,就算心里明白此事暂不可全信,却也不可能全无感触。

    回到渺云居时,正赶上伽罗在用下午点心,成年男子拳头大的水晶碗里盛着冰镇过的陈皮红豆沙,小家伙挥动着匙更吃得眉眼弯弯,仿佛这世界上根本全无任何忧愁烦恼之事似的。

    巧茗看着不由心中一酸,她自问会竭尽全力给伽罗最好的照顾,但若亲生母亲还在世,肯定还会更好。又想起之前伽罗心心念念给巧菀送信的事情,那眼圈便红了起来。

    伽罗吃得正欢畅,忽听头顶一声细细的抽泣,愕然抬头,就见到巧茗悄悄摸着眼泪。

    伽罗看看巧茗身前那片儿桌面空空如也,再看看自己这一大碗红豆沙,十分慷慨地将水晶碗往巧茗那边一推,“娘,想吃就说嘛,别哭呀!”

    多体贴的孩子呀,看她不开心了,还知道哄呢!

    巧茗看也没看那水晶碗,直接把伽罗抱到腿上,使劲搂着稀罕。

    可怜的小伽罗想挣扎又不够力气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红豆沙吞口水,着急地也要哭了……

    解救了她的是前来禀事的夏玉楼。

    巧茗这才把伽罗放回座位上,带夏玉楼到东次间去。

    她开始打理宫务后,需要前来禀事的人自然多了,所以便腾了东次间出来当做会客室,专做议事之用。

    夏玉楼说完了事情,欲向往常一般告退。

    巧茗却道:“且不急,我有句话想问你。”

    夏玉楼便弓着腰,垂低了头,等待巧茗发话。

    巧茗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圈,才慢悠悠地问道:“孔嬷嬷的事情可是你刻意安排的?”

    夏玉楼闻言抬起头来,微笑道:“娘娘果真兰心蕙质,什么事都瞒不过娘娘您。”

    明明是恭维的说话,巧茗却被气得不行,咬牙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的目的自然是完成敬妃娘娘的遗愿,查明她的死因,以防帝姬再遭小人毒手。”夏玉楼直视巧茗,不卑不亢道。

    可是,孔嬷嬷明明说只有她自己、巧菀和李太医知道此事,他夏玉楼又是从哪儿得知的?

    “敬妃姐姐都吩咐过你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巧茗心知与他对质未必能得到真正的答案,倒不如好言相询,让他自动地说多些,她才好再做判断。

    “其实,我知道的事情并不比孔嬷嬷多,不过是娘娘临产前曾交代我,若是她当真出了什么事情,要我尽量助孔嬷嬷一臂之力,可是这几年来我自顾不暇,连与孔嬷嬷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事情又涉嫌机密,断不是书信上可以说的。”夏玉楼倒像是并不打算隐瞒,一股脑说着,“还是有幸得了娘娘您的提拔,我才能到行宫来,帮着孔嬷嬷见上梁夫人一面。”

    然而这等话,说了同不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何况,事情到底是怎样,反正巧菀都不在了,当年巧菀是怎么交代的,还不都是夏玉楼自己说了算。

    巧茗也不知该信他还是不该信他,正犹豫着,却听那夏玉楼又道:“不过,娘娘可否听说过这么一件事,当年敬德淑三位娘娘进宫时,皇上曾说过,若是谁先诞下皇子,便封谁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