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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 :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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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礼和虽不清楚十二滞留的原因,但发现这件事后非常欢喜,恨不得天天往她暂住的客栈跑。十二怕被人发觉、害他丢掉性命,只得强压着旖旎的小心思,纠结地躲开他。

    躲得次数多了,苏礼和从恼怒和不甘不愿的情绪中回过神,明白了十二的意思,倒也不再执著。十二这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临近年底。苏婉的信件从驿站递来,询问苏礼和是否回扬州老宅过年。

    难得与俏佳人保持这么近的距离,苏礼和舍不得离开,回信邀请小妹来京城过第二个新年,同时彬彬有礼地邀请****言一同入京。苏婉读完回执信,明知道兄长有意撮合,却假装没有看到,淡定地打点好铺子、清算完一整年的帐本、交待清楚各项事宜,才跟****言打过招呼,一个人跟着商队进京。

    上次突然间撤出大笔款项,资金周转方面出现问题,铺子里的生意便艰难起来。幸好苏家早年信誉不错,又有一个大理寺任职的苏礼和,加上苏婉的聪慧灵活,先赊欠一部分货款、再折抵一部分货物,生意伙伴们倒也没有太过刁难,仅仅几个月就告别掣肘的局面,今年的生意几乎都很顺利。

    很快到了除夕夜。启国朝廷照例由皇上出面,在宫中大宴群臣。定国侯赴宴时,身边跟着的是雪姬。

    按惯例的规矩,这种场合不许带家眷侍妾。定国侯嫌酒宴无聊,懒得与众人应酬,便要寻些乐子。他一向无视各种规矩,当朝皇帝对他多有偏坦,行为越发放肆。他本来想带南宫雪若,丫头听说宴后大约要在宫内过夜,顿时苦恼起来,瞪着亮晶晶的眼睛告诉定国侯:“我认床,会睡不着的。”于是换做雪姬。

    雪姬自然是极漂亮的。她的美是柔到骨子里的媚,勾魂摄魄。南宫雪若也可以很柔,可是相处久了却发现,她的柔软的表象背后,藏着孤傲的棱角。像是开在冰天雪地里的一枝白梅,幽幽暗香中透着致命的吸引力。周遭白茫茫的一片,只有它是这一方天地中惟一的色彩。花瓣洁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枝干却是浓重的墨色,刚强坚韧。

    夜色渐重,宴会进入尾声。有家眷的臣子们接连告退,定国侯与近日入京的淮阳侯留在宫中守岁。

    屈少杰告退后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大理寺。

    郭茂怀最近情绪反常,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嘴巴从早到晚地紧紧抿着,表情中流露出不自觉的绝望。屈少杰怀疑他受到什么威胁,可是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接近他,百般调查都没有结果。依据他在大理寺多年审案的经验,人们在节日里的情绪多少都会有些微妙,今天是除夕,或许是个突破口,能听到他吐露些内容。

    快到到达大理寺时,一个人穿着狱卒的服饰,低着头迎面匆匆走来,与他擦肩而过。

    屈少杰略略一顿。他有一种习惯性的警觉,只是刚才在宴上饮过酒,思维有些迟钝,眯起眼睛盯着那人的背影。

    直到他确认这个背影很陌生,才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往牢里赶去,竟然忘了叫人去追:除夕夜所有人都容易放松警惕,这时候如果出事,绝不会是小事。因为郭茂怀案情重大,屈少杰不敢疏忽,特意提前请示过圣上,要求加强警备。今夜在牢狱里轮值的人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心腹,怎么会有陌生人出现?

    踏进重重防卫的监牢,郭茂怀躲在角落,听见开门声也不为所动,呆呆地盯着脚边的稻草,像是一樽石像。他披头散发,眼窝深陷,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在烛火的阴影中透出几分诡异的恐怖。

    屈少杰稍稍放心:至少人还活着。

    “儿子……”郭茂怀嘴里突然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倒把屈少杰吓了一大跳,仅剩的一点儿酒意也彻底醒了。他慢慢走到铁栏前,隔着铁栅门站定。

    郭茂怀身体未动,眼珠子缓缓一转,看清楚门边的人,动动唇,含含糊糊地唤道:“屈大人。”神智逐渐回归,他眼神忽然悲愤起来,含着真切的恨意:“你们明明应承保我家人平安,如今我儿子居然丢了性命?你们还我儿子!”

    屈少杰冷笑:“这位犯人大约是做噩梦还未醒。来人,让他清醒下!”

    狱卒还未来得及行动,郭茂怀闻声从地面上弹起,伸出骨瘦嶙峋的手,从监牢栅栏的间缝中抓向屈少杰:“还我儿子性命!”

    屈少杰意不由倒退一步,避开郭茂怀尖利的指甲。他对这个人没有半点好感,因为他是案件的重要突破口,不得已才多加关照。令他奇怪的是,郭茂怀最近情绪还算平静,怎么突然激动起来?想起来时路上遇到的陌生身影,屈少杰眼皮一跳,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

    眼下郭茂怀处于半癫狂的状态,无法审问,屈少杰观察片刻,令人严加看守,将他说过的话全部记录下来,送至大理寺备查,以免错过重要线索,然后转身回府。他奔波一天,着实倦了。

    正月初五,从晋州传来消息:郭茂怀的大儿子被刺身亡,死亡时间正是除夕。

    自从郭茂怀案发以后,郭府便被朝廷的人控制,许进不许出,郭家所有人、包括奴仆全部被软禁。后来郭茂怀招供皇子是被谋杀的事实,郭府的守卫便由地方转交禁卫军统领吴瑾。除夕夜,大儿子因为任性被夫人呵斥,赌气不肯与家人守岁,独自跑回房间睡觉。第二日天亮,管家去唤他给夫人请安,叩门半天没听见动静,踹开门才现尸体已经凉透。

    伤痕只有一处,正在心脏位置。与当年康钊的死亡现场极其相似。

    屈少杰眉头紧锁,直觉两桩案件必然存在关联。他翻出康钊的卷宗,与郭茂怀的放在一起,细细对比,脑海里各种念头闪过,交织成一团乱麻,理不出半点头绪。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索性撤去繁杂的原因,只看案件结果:大理寺执事康钊因为调查金铭案而死,金铭与远房表妹姜氏为郭茂怀做事,姜氏在大理寺苏礼和发现线索后自尽身亡,之后郭茂怀被大理寺收监,郭茂怀的大儿子被刺,死亡现场与康钊相似。

    ——毫无疑问,如果当时康钊和姜氏没有死亡,势必牵连到郭茂怀,这两宗命案成功保护了他;如今郭茂怀落在大理寺手里,供出皇子被谋害的内幕,他大儿子的死则是警告!证据就是消息除夕当夜郭茂怀的失常行为,当时消息还未传至京城,但是他已经知道大儿子的死讯,有人在重重戒严下混进监牢告诉他,而且他相信了!因为他知道对方的实力,所以连半点怀疑都没有。

    想到这里,屈少杰猛地睁开眼睛: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根据看守狱卒的记录,除夕当夜,郭茂怀发狂时曾提及“闲阁”。屈少杰知道这个名字,江湖盛传它是一个杀人组织,做的是人命买卖。郭茂怀刚被收监时,苏礼和曾经试图向他打听闲阁的消息,屈少杰并没有放在心上;之后,郭茂怀被免职的旨意传下来,屈少杰带他面圣,入宫途中遭遇刺客,郭茂怀告诉他说,刺客是闲阁的人。

    这个江湖组织,把一连串的案件串了起来。两年来,朝廷的局势受到案件影响,已经发生巨大改变。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晋州太守的职位至今仍然悬空。

    屈少杰不相信,一个普通的江湖组织,会胆敢试图操控朝廷局势。可如果只是简单的买凶杀人,如此多的重合,会是凑巧吗?幕后真凶与闲阁,只是简单的买卖关系,还是主使与被主使的关系?

    正月十五是启国传统的上元节。

    南宫雪若拎着蓝烈倾买的花灯,挤在人群中言笑晏晏。眸色中波光流转,比手中的花灯更耀眼。映着清亮的月光,平添出几分柔和,却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蓝烈倾琢磨着她的心思,一直陪在身边,揽着她的腰以免走散。她不敢过分打量周围的行人,假装心思都在路边漂亮的花灯上。整条街上都是人,挤了整整一个时辰,定国侯带出来的侍卫们居然一个都没有被挤散,始终与他们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

    她在等十三。十五顺着人流,从南宫雪若身边走过时,她甚至没有认出来这位同伴——她以为来的会是十三或者十七。十五像个路人般,盯着前方的花灯,目光没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直到他离开后,南宫雪若发现手里的花灯有异,才知道那人是十五。蓝烈倾离她太近,他临时改变主意,没有接触南宫雪若,迅速把新制的红丹藏进了南宫雪若的花灯中。

    十五天性沉默,很少开口说话,长相是普通的大众脸,让人看一眼就忘记的那种。整个人存在感极低,非常容易被人忽略掉。南宫雪若发现他以后便知道,十三在执行别的任务。因为他如果没有任务,一定会亲自来看她。至于十三的安危,她一点都不担心。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还活着,就算是安全的。她相信十三的能力。

    拿到新制的红丹后,南宫雪若便露出疲倦的样子。蓝烈倾喜欢找乐子,专爱往热闹的地方凑,却还是迅速察觉她的神色变化,体贴地止步,轻吻她的额头:“累了?”

    南宫雪若点点头。她喜欢安静地呆着,本来就不喜欢喧哗的场合,拿到红丹便无须再装。

    蓝烈倾没有多说一句话,直接带她回府。只是一路上神色晦明难辨,看得南宫雪若微微忐忑,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十五的小动作。

    进了侯府大门,蓝烈倾令侍女带南宫雪若回落霞苑休息,自己却没有跟过去。他没有发现十五,只是从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中发现,南宫雪若每次出门都专挑人多的时间地点,神态表现却并不喜欢这类场合。就像今天晚上,她达到目的以后,便懒得再敷衍。

    在他面前,她真是越来越胆大了。蓝烈倾有些欣慰,却挡不住心底的苦涩:她果然别有居心。不杀她,终究会成为隐患;可是一想到她无辜的眼神,又忍不住替她找借口:一定是被人胁迫,她没有什么错,多留两日看着。

    从蓝烈倾带南宫雪若出门,雪姬就遣人在门口候着。除夕夜,定国侯带了她赴宴,这几日的宠爱却没有增加半分。听说定国今晚侯没有去落霞苑,她心里暗喜,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结果在青园等到近午夜,都没有等到定国侯的身影。她想了想,第二天仍然细细描绘了妆容,大清早地带着瑶琴去东院找蓝烈倾。

    蓝烈倾坐在书案后,手边摊着一本翻开的书册,目光却未落在书页上,盯着虚空中的某点发呆。雪姬故意压重脚步,蓝烈倾被她的声音惊醒,轻飘飘一记眼神扫过来,没有说话,似乎还未回过神来。雪姬笑嘻嘻地偎过去,往书案上扫了一眼,看到“坤、兑”等字眼,抱住他的手臂撒娇:“易书有什么好看的,这两日新谱了一支曲子,弹给侯爷听?”

    蓝烈倾随手合上书册,答允:“好。”

    雪姬立即命人支起瑶琴,她优雅地走过去,调试两个音符,抬头抛给夏靖一个挑逗的眼神,曲音便从指尖淙淙流淌开来。蓝烈倾一手撑在桌案边,支着脑袋,双眼半闭,隐去慑人的锋芒,露出点笑意。雪姬得了鼓励,十指翻飞,将琴弦拨得越发流畅。她自小便开始学琴,技艺自然很好,将嘈嘈切切的琴音拨出缠缠绵绵的婉转情意。蓝烈倾垂着眸静静听完,夸道:“弹得不错,要赏。喜欢什么?”

    雪姬趋势偎进他怀里,嗔怨:“侯爷好多天没来青园,怕是早忘了人家。哪里还敢要什么赏。”蓝烈倾捉住她的手,轻笑:“不过几日而已,瞧瞧这怨气,好像真忘了你似的。”他话锋一转,握着她的手臂往外走:“那现在便过去吧,容本侯好好补偿一番,如何?”

    雪姬飞红了脸颊,面上娇羞无限,脚下紧紧跟上蓝烈倾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