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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吉道说：“其实范公，刘公此刻只怕都在知府大人府中，金兵此番再度南下，太原沦陷只在瞬间，要不是西辽败走大漠卷土重来，收吐蕃，回鹘诸部意欲报灭国之仇，只怕开封危矣。”
蒋竹山不禁道：“李老如何知道军国大事？”
李吉道说：“只因昨日偶遇范公，东京急宣范公平章军国重事加太子太保，静难军节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近日只怕就要动身，只因方腊紧逼杭州重镇，虽然朝廷派童贯统西北精兵十余万南下镇压，却是灾民遍地，满目疮痍。各位大人正为接踵而至的灾民忧心忡忡。”
蒋竹山苦笑道：“梁山蠢蠢欲动，方腊自称圣公；偏生朝廷以岁币饲金辽，畏金辽如猛兽，却对方腊犹如天兵。”
李吉道说：“这几日灾民只怕已有数百人，我所言解去竹山烦恼，正应在这些灾民身上。”
蒋竹山一想还真是如此，那些大人看到灾民只怕命如草芥，却不知彼之草芥，我之芳草。
蒋竹山笑道：“李老果然一语惊醒梦中人。说到灾民，正好有些想法，李老不觉得这正是医院药铺趁势做大的好机会？”
李吉道笑道：“我这就去请张小娘子千金市骨，顺便把几位手好的郎中都拉来。”
蒋竹山笑道：“李老此言深得我心。”
李吉道说道：“其实范公也提到竹山，恨不得把竹山捉去东京才好。”
蒋竹山笑道：“那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两人话别，各奔所在。蒋竹山来到知府家中，果然气氛不同，有一架马车军卒环绕，应该是范公所用。
后堂人声鼎沸，蒋竹山走过看时，见完颜铃和耶律雪儿正在门口宛如站岗一般。
蒋竹山问道：“雪儿姑娘并未大好，怎么不在家中静养？”
完颜铃道：“还不都是你，害得师姐受伤。昨晚范公家中遇刺，还好只是妖妖儿前来。”
蒋竹山惊讶问道：“说来还真来，妖妖儿现在何处？”
耶律雪儿掏出一对阴阳幡扔给蒋竹山道：“这个妖里妖气的，给你防身吧，我有承影，清刚足够。别看轻如绸缎，水火不侵，刀斧不断。”
蒋竹山拿在手里把玩：“倒是可以挡住胸口，当个护心镜用。”
耶律雪儿道：“你还需要这个？”
蒋竹山道：“那范文芳怎么不见人影？”
完颜铃道：“她现在不离爹爹身侧，害怕空空儿来袭。”
耶律雪儿道：“昨夜杀了妖妖儿之后，我心绪不宁，感应到空空儿就在今夜会来行刺范公。空空儿出手神不知，鬼不觉，来无影，去无踪。我就是没有受伤，武艺也是赶不上他，这就看范大人的福分了。”
蒋竹山道：“雪儿姑娘身为女子都这样想，今夜竹山定然保得范公安全。”
完颜铃道：“你肯出手相助，那是最好。”
蒋竹山笑道：“算你们欠我一个人情。”
说完施施然进屋，也不理会两人的鄙视。
范公见是蒋竹山进来，刚要招呼，身侧的女儿却是垂泪跪下。
“还请公子就我爹爹一命，但有吩咐，无有不从。”
范公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何惧之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蒋竹山顺口接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李元左赞道：“此句足以流传千古。”
范公哈哈长笑：“吾道不孤。”
蒋竹山心想我的道和你的道其实不不相同，只是这篇文章烂熟于心，顺口就背诵出来了。
朱知府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做我辈座右铭，时时警醒，为圣上分忧。”
蒋竹山本来在门口就已经答应了帮助范公。凭借刺客暗杀虽然确实有改变形势走向的例子存在，但只是阴谋诡计；军国大事，靠得是阳谋，堂堂正正的碾压过去。
蒋竹山笑道：“救你爹爹一命自然可以，不过。”
刘公骂道：“你这个竹山，偏偏喜欢逗弄小女儿。”
蒋竹山摊手道：“我只不过想让她女扮男装，帮我做一阵子教官而已。”
范公道：“我本来就想把女儿留在清河镇看家，她两个哥哥正好近日回来，也好见妹妹一面再跟我去抗击金兵。圣上已经恩准陈亮张安国前往辽国，就是金国使者却派了秦桧前去。”
蒋竹山道：“诸位大人可是为灾民蜂拥而至烦恼？”
朱知府道：“每年水涝旱灾，灾民总是有的；只是今年多了一些，不外就是施些粥饭，能活下来的不过十之一二。”
蒋竹山笑道：“下官在清河镇鼓捣了一座近百亩的空地，倒是缺些青壮；如若大人同意，正好一为大人分忧，二来大人救治灾民，也是多了些许的政绩。”
朱知府笑道：“本府正为那些青壮烦忧，吃饱了还要闹事；不像孩子妇人，有一口饭吃就老老实实，各安天命。”
蒋竹山笑道：“大人菩萨心肠，不愧百姓父母。下官倒是有些想法，毕竟要是再来个几千灾民，也有个章程可供参考。”
朱知府问道：“竹山快说。”
蒋竹山道：“历来灾民过境，最担忧的事情不过是疾病传染和无事可做为地方隐患。竹山建议选择荒地让灾民先是帐篷暂且安顿，然后提供砖瓦让他们自行建房居住，造好了房子是自己住的自然有了事情做就没有精力无事生非。”
刘公笑道：“住到居民家中却是不妥，容易滋生事端。”
蒋竹山又道：“正好竹山在江宁府新开药铺医院，可找些勤快的帮忙，医院会给薪水。居住的地方防止疾病传染，多撒石灰，一定要盖厕所。假如有死了的，尸体也要火化，一切死物都要焚烧，防止污染。派官员和大夫一起宣传，这样就能不生病，活下来。做的好的酌情奖励钱粮。”
朱知府笑道：“这样一举两得，倒是善策。”
蒋竹山笑道：“还需大人安排监察，防止坐抬粮食物价，必要时，借人头平物价。安排专人给灾民登记造册，可做成手掌大小，加盖官印，名为灾民证。这样一目了然，总计多少，死亡，新增，上报朝廷救灾善后也是数据井然。”
朱知府笑道：“竹山帮了本府一个大忙，本府也不能让你白白出力，保证不让你为清河镇灾民的粮食银子发愁。本府会传令下去，竹山到江宁府领取救灾粮食银两，只需签字即可，直接给付。”
蒋竹山恭敬道：“大人真乃下官楷模，灾民定当传颂大人再生父母。”
朱知府呵呵一笑，能够让灾民妥善安置却是实实在在的功绩，特别那个灾民证，又能防止办事的人贪污卡拿，按照人头赈灾，好主意；再看竹山时，目光更是亲切。
这边刘公却是让李元左把蒋竹山所讲一一用笔记录下来，等之后再让竹山详细补充一二，大有用处。
范文芳本来以为蒋竹山不过是个大夫，这时听他款款而谈，似乎举手间就能救治无数灾民于将倒；而对他而言，好像只是微末小事，要是能辅佐爹爹多好，难怪爹爹家中提起赞不绝口。
蒋竹山笑道：“其实大人也是帮了下官的忙，正好药铺的药材不愁卖了，只有个空架子的医院也趁势可以运作起来。遇到大人真是下官的福气。不过下官保证，绝不抬高药价，而且下官研制的新药藿香正气散，对腹泻热毒均有奇效。下官准备免费提供一万人份，为赈灾出力。”
范文芳在心里腹诽不已，明明是你的功劳，偏偏要安在知府的头上，把功劳送给这些贪官污吏，真是气人；爹爹这样的好官你不辅佐，却要同流合污。
朱知府心情大好，座下的官员也看到本来忧心的灾民突然神转折变成了政绩，递折子上去只怕龙颜大悦，都有封赏，对蒋竹山大有好感。
知府的师爷笑道：“蒋大人不愧是太师门徒，果然太师就是太师，慧眼识珠，给大人送来了千里马，这折子上面，自然蒋大人的功劳当为首功。”
蒋竹山笑道：“师爷过誉，竹山如何敢当？这都是知府大人运筹帷幄，解灾民于倒悬，诸位大人群策群力，才有江宁府一派和谐安宁之局面。下官忝为后进，诸位大人都是下官的老师，学习的榜样。若论首功，自然知府大人。”
众皆称颂，刘公李元左笑而不语，范公不以为然，范文芳心里再次狠狠鄙视某人。
官场之上花花轿子人抬人，最忌讳下属贪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实在的好处就是，要那些虚名何用？何况雨露均沾，就是清河镇那边千户营将来有些差池，也会有人遮掩。
朱知府说到做到，直接让亲随和蒋竹山去安排灾民事宜。李元左也陪同前往，顺便问些不明白之处。范文芳想跟去，又担心爹爹，只好跺跺小蛮脚，请耶律雪儿和完颜铃陪护，说是保护蒋竹山周全，顺便问问晚间怎么保护爹爹。
蒋竹山也清楚，所谓灾民，虽然凄惨，但也并不全是老实听话，肯定有奸猾之徒。
天灾人祸，最后能活下来的总是不容易，除了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就是刁顽戏弄之人更容易活得久些。
不过拖家带口的，看在眼里也确实可哀，特别是目光麻木无神，对生活和未来绝望；就是将死之时也只知道骂一声“贼老天”，兴－亡百姓苦，苛－政猛于虎。
可怜百姓骨如山，自是君王不动心。后宫三千犹嫌少，四海男儿无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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