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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几乎整宿未眠的奚茗闭门谢客，拒绝了所有前来叨扰的人，久里也因为前一晚答应过奚茗，允许她有难过的缓冲时间，便没有再来。奚茗独自坐在床头发呆，虽然身心俱疲，却总也无法入眠，脑子里过电影一般闪回着她和卫景离间发生的点点滴滴，直到持盈急匆匆地踹门而入，才打断了她的思路。 </P>
“茗儿！”持盈一脸红润，显然是跑着来的，她直接冲到奚茗床边，气喘吁吁道，“方才，方才皇上昭告天下，说，说……主上将与博雅公主举行婚礼，两国联姻，日子就定在十月初三，婚书都派往阖国了！” </P>
奚茗抬首，对着持盈惨然一笑。 </P>
“你……知道了？”持盈见奚茗面色惨白，虽淡然一笑，却衬得眸光愈发凄凉了，她顿时垮下精神，微嗔道，“这……都是怎么了？两国联姻的消息一发布，主上就去请见皇上了，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李葳从早上就没见着人影，叫他的房门他也闭门不见；到了你这里，你竟也是，若不是我踹门进来，你难不成要蜗居起来，发呆至死么？！” </P>
“那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奚茗展开手臂圈住持盈的纤腰，将头埋在她小腹上，喃喃道。 </P>
持盈心下一软，轻轻拍了拍奚茗的背。是啊，她急忙赶来告诉奚茗这个消息又有什么用呢？她看得出奚茗对卫景离情感的变化，那样专注的眼神和深情的凝望是不会错的，只是，她没想到如今的局面竟让有情人如此难堪。她们，都只是一介小小率卫而已啊！ </P>
正当持盈安抚同为女流的奚茗之时，皇帝已将陵、阖两国联姻的决意正式昭告天下。午时皇宫发文，未时全城布告，申时则上都议论四起。 </P>
奚茗想象的到喜文一贴，整个上都又会掀起新一场八卦话题。自西市遇险后，坊间便流传着关于卫景离与秦博雅的各种粉色消息，无不将两人比作璧人，如今两人即将结合，也算合了老百姓的心意，算是顺风顺水，毕竟此二人不论身份地位还是外貌才情，都可算是天作之合。想来，卫稽也算是煞费苦心。 </P>
而如今，奚茗也不愿意再去深究那日西市刺客中到底有没有卫稽的手下了，毕竟木已成舟，只欠东风。 </P>
不论是刻意的安排，还是一场巧合，看在众人眼里的是卫景离舍身救美的英雄故事，而同时博雅公主为卫景离受伤而伤心落泪。这样的故事，正是典型的爱情美卷，折煞着定安城的子民。 </P>
入暮时分，卫景离果然来了。 </P>
“持盈都告诉你了？”卫景离站在窗边，试探着问。 </P>
奚茗停下手里的活计，将手里的帕子扔回水盆里。看来只是将门上了栓是没用的，至少对卫景离这个会翻窗户进来的家伙来说形同虚设。 </P>
“嗯。”奚茗点点头，遥遥地望着窗边的卫景离。 </P>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夏日的残日不像秋冬时候的那般萧索，一副“古道西风瘦马”的光景，而是颇具活力的，在凉与热的交界处，彰显着它独有的魅力。橘色的光辉透过窗口洒进小室，首先就染在卫景离的白衫上，如同血染的锦帛，照耀得奚茗有些睁不开眼，晃得她心里的情绪就快要溢出来了。 </P>
卫景离朝奚茗徐徐走来，在她面前咫尺处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道：“我……尽力了……”声线暗哑，音色疲惫。 </P>
“我知道。”奚茗莞尔。 </P>
她当然知道，她知道他先后三次求见卫稽，只为陈述他“只与一人白首”的求索；她知道他今日晌午在甘露殿门前等候了整整一个时辰，只为见卫稽一面，求他收回成命；她更知道他的挣扎与痛楚，卫景离这么倨傲的一个人，如此俊逸的一个人，竟也被志向、感情汇聚的漩涡搅得面带倦意，不能自己。 </P>
卫景离有些意外，开口问道：“你知道？你怎么……”然而话尚未脱口而成，他便被突然扑进怀里的小人儿激得瞬间怔忡。 </P>
奚茗兀自扑入卫景离的怀里，头埋进他的肩窝，紧紧圈着他的窄腰，将她所压抑的全部感情都投入到了这前所未有的拥抱里。 </P>
“你……”卫景离言不能自抑。 </P>
令卫景离没有想到的是，这似乎，是奚茗第一次主动拥抱他，是她第一次主动贴近他。而奚茗遽然间的情感爆发让卫景离有些措手不及，他盯着她的额头，见她一脸沉迷，哀痛的心中袭上一丝雀跃和悸动。卫景离不禁收拢两臂，将奚茗圈在自己怀中，温柔而有力的响应奚茗，回应她的情感。 </P>
奚茗深吸一口卫景离身上淡淡的阿末香，缓缓道：“我懂你，我懂你的抱负，懂你的志向，懂你的胸怀，更懂你的隐忍。秦博雅，是你必须的选择……我以为我会无法接受，可是后来我才发现，我……甘愿为你放弃我的骄傲……” </P>
“茗儿，父皇已决意立我为储君，此时秘而不发，只是为防皇后一族盘根错节的势力，和秦博雅成婚也只是政/治的一步走棋罢了，等我，待时局稳定了，我便娶你！我卫景离发誓，隆登帝位后便立你为后！”卫景离有些激动，手臂不觉加大了力道，恨不能将奚茗揉进他怀里一般。 </P>
奚茗轻笑一声，淡淡道：“那秦博雅怎么办？阖国又当如何？这一回，‘笨得可以’的可是你呢。” </P>
意乱情迷时，肝肠寸断时，连理智都不由得人控制了。奚茗清楚，卫景离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大陵与关系微妙这一层面？秦博雅是阖国君主秦旨彦的掌中宝，是“阖国明珠”，更是阖国多年来的骄傲和颜面，一旦娶了秦博雅，便意味着娶了一个国家的自尊！但凡卫景离对秦博雅有一丝一毫的不公与冷落，翻脸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小两口了，而是两个国家关系的破裂！ </P>
“我不管！我只要你一个便够了！其他旁的事，到时再说！”卫景离第一次以如此任性、不顾后果的语气反驳。 </P>
奚茗心里一暖，头靠在卫景离怀里，在他胸前贪婪地蹭了几下，道：“好好好！我等！在你八抬大轿娶我之前，我会站在你身后，注视着你……” </P>
“不知为什么，我总有一种要失去你的感觉……”卫景离动情地将头埋进奚茗的发丝间，将她收得更紧，“你说过的，我若不离，你便不弃。我们以前，在紫阳破庙里拉过勾的，佛祖面前，不可妄言。” </P>
“嗯，我不会离开……不过，十月初三之前你能否偶尔只属于我，就我们两个在一起，游山玩水，足遍千里？” </P>
“好！” </P>
“你大婚之时，我会送你一样礼物，不过，只能当天给你，你也必须等到婚礼结束后再打开，好么？” </P>
“好！” </P>
“你陪她游玩了好几日，明天能只同我一起么？算是欠我的。” </P>
“好！还有么？” </P>
“没有了。” </P>
“那我可以问你一件事么？” </P>
“什么？” </P>
“我可以吻你吗？” </P>
“……” </P>
夏日晚霞的最后一丝橘光在小室里渐渐熄灭，在与黑暗的交替之时，卫景离探向奚茗的樱唇，两片暖意接触、碰撞、缱绻，在满室尘埃里开出一朵悠久绵长的花，然后“啪”一声，花骨绽放，瞬间将墨色的小室点亮，灿如星辰，暖似朝阳。 </P>
“那我晚上不走了好么，就陪着你？你知道……半夜翻进翻出的，并非君子所为……”卫景离将奚茗揽在怀里，轻轻摇着她，像是撒娇。 </P>
原来卫景离知道自己的行为“并非君子所为”啊…… 奚茗挑挑眉梢，断然拒绝道：“若是那样，那么明日定安城的头条就是四皇子被利刃抹喉，惨死于女下属香闺！” </P>
奚茗的威胁简单直白，惹得卫景离一阵大笑，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拥着她坐在房间外的石阶上，享着漫天繁星和清冽夜风。 </P>
“你看天边处的是什么？”卫景离指着琼楼玉宇的边界，陆、天相接处问道。 </P>
“星河？”奚茗沉吟着回答。 </P>
“是未来。” </P>
“未来？那我在其中吗？” </P>
“在。你就是未来。” </P>
对我来说，你就是远方，就是未来。卫景离这么想着，心中竟涌上一阵感动。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什么社稷，什么山河，竟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倘若他有朝一日称帝，黄袍加身之时却看不到她的身影，他一定会无比落寞。 </P>
幸福、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深夜时分卫景离才依依不舍地同奚茗道别，并且约好明日他下了朝就和她两个人偷溜出宫尽情游玩。 </P>
卫景离这么一走，奚茗顿时萎靡下来，拿出纸笔，记下这一天的所有故事和心情，然后将满满的一页纸连同前晚所记，一齐放入一个小匣里，整整齐齐码好，将记忆封存。 </P>
…… </P>
次日，晨光熹微。 </P>
奚茗努力睁了睁眼睛，美眸打开一条细长的缝，眼前竟映出一个白色的身影；奚茗有些奇怪，下意识地擦了一下嘴角的口水，蹙起眉头将眼睑抬得更高些，一张英俊深刻的笑颜登时呈现。这是…… </P>
“啊！”一声锐利的女声划破了麟德殿清晨的宁静。 </P>
奚茗一个鲤鱼打挺从被窝里跳起，指着卫景离的鼻子骂道：“禽兽！” </P>
被骂的卫景离淡定地支起上身，薄被自他身上滑落，露出他穿戴整齐的白衫，他施施然靠在床头，一脸性/感地回道：“笨蛋，你若再喊，恐怕只消片刻，你我的床头便会站满前来观赏的人了呢。” </P>
“你，你，你！”奚茗伸直的手臂有些颤抖，尤其是看到卫景离那副得逞的模样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P>
卫景离嗤笑一声，见奚茗面色酡红，手指颤抖，双目大瞠，万分好笑地凑近她，柔声道：“原本我只是深夜来看看，谁想你又乱蹬被褥，反复几次后我亦累了，又不想你着凉，只能与你同寝而眠，如此才能替你留心薄被啊！” </P>
卫景离灼灼的气息打在奚茗的脸颊上，温温的，痒痒的，教她晕沉得抬不起头来直视他，只是一个劲地往后躲。 </P>
见奚茗的害羞样，卫景离情不自禁地上前拥住她，在她耳畔轻声道：“恐怕日后我得常常来监督你是否乖乖盖被了……” </P>
“夜半翻窗入室，实非君子所为！”奚茗红着脸，梗着脖子反讽道。 </P>
“若不是君子，如今在你眼前的便不会是一个衣冠整齐的我了。”卫景离言罢，在奚茗额头上轻啄一口。 </P>
奚茗垂首，只是一个劲地笑。她向来硬派的骨头，终于软在了卫景离的温柔里。 </P>
“乖乖等我，待我下了朝便来接你，”卫景离邪魅一笑，“我们潜出宫去。” </P>
奚茗故作神秘地勾起卫景离有型的下巴，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最后佯装感叹道：“只可惜，你这大陵四皇子的门面太过招摇，市井里识得你这抵戏凯旋的风云人物的百姓太多，你得乔装乔装才行！” </P>
“乔装？如何做？”卫景离睨了一眼诡笑的奚茗，嗅出了一丝不怀好意。 </P>
奚茗一副胸有成竹的倨傲样，口齿清晰地吐出三个分明的字来：“扮、女、装！” </P>
“……” </P>
“怎么样嘛？就扮一次女装啦！我看你姿色不错，若是扮起女装来恐怕不输国色。来嘛，扮女装喽！” </P>
“不要！” </P>
“干嘛走呀，喂喂！下了朝再给你扮上好吗？哦……你是不是怕我化妆术不够好啊……没关系，最近我技法有所提升哦！淑妃娘娘前天才送了我几套新衣，给你穿是小了点，不过无妨，反正你身材极好，我们重意不重形嘛，或者我给你借一套大几号的裙装？” </P>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扮女装？！” </P>
“你男子汉大丈夫夜半翻墙翻窗的事都干了，还会介意穿女装？” </P>
“……” </P>
“好不嘛？” </P>
“喂，死丫头……” </P>
“嗯？” </P>
“这个世上，只有你能降住我……”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