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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吗？雨儿？”
“你想听？”
“当然。”
“可是，一切总是不能改变的了，知道又有什么用呢？”雨儿叹了口气。
“是啊，确实不能改变了，好多事情。可是，我还是想知道。”
“唉，一个连自己女儿都不肯相认的人，你倒有心关心起别人的事情来。我真不明白，你这人到底还是不是人。周伯通，你觉得你自己是人吗？”她盯着我，目光冷冷的。
这是一个严肃的命题，一般而言，我应该是人，我有精致的人类五官和伟岸的身躯，应该是一个很帅的男人。但雨儿认为我不是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想想原先做的那些事情，很多本来就不是人干的。例如我的生活过于的紊乱，在许多女人的怀里摇摆；例如我在那些暗黑之中穿去穿来，我使用黑吃黑的手段骗了那些骗着别人的人，是骗子之中的骗子；我亲手拆散雨儿和廖东盛的姻缘，还从林总手里把雨儿也……当然，这件事情上，雨儿也是勾引了我的；还有余光、吕绿、米西，他们的悲剧是我直接或间接促成的；当然还有我的儿子，我不犯错的话，他此刻应该是可以在我的怀里撒娇的年纪。
我不知道该不该承认我不是人，这时也是我这段时期比较纠结的问题。写下那些回忆录，我的大脑总是一次一次经受道德的洗礼。我的内心其实也很煎熬，我甚至打算坦白一切，以便让我沉重的大脑得到缓释。
“从前我确实是很糊涂很糊涂。”我低着头，不敢直视雨儿。
“对，你很糊涂，你稀里糊涂骗了陈君越，骗了廖东盛，骗了李玉儿……你稀里糊涂就算计了陈家，那个你未来老丈人家的钱财你理所当然地放进自己的口袋。”
“别，求你别说了，我，我现在已经付出了代价。我……”当前，我的当前竟然在这监狱里，这种代价还小吗？
“呵呵，一切总是晚了的。伯通，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骗你，很多人都会这样这样认为。可惜，你的聪明总是放错了地方。”刘雨儿盯着我。
“我知道，我现在知道了。”
“哼，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你知道如何为人父为人子吗？你知道一个孩子被人骂是野孩子是什么味道？你知道一个女人被人骂是破鞋是什么味道？”刘雨儿有些激动，骂起我来。
我想起被我气死的父亲来，呜呜呜呜呜，我真是不孝啊，我不是好儿子！我想起我的建如，此刻正在谁的怀里？我不是好父亲！这监狱里的光阴还有多久？我何时可以搂着我的建如让他体味父亲的慈祥，我何时能在父亲的坟茔献上一束花，何时能亲手为母亲做一次饭？我甚至想我会甘于做牛做马，让君如看到我真挚的……不过在女人这件事情上，我还是执着地认为我是最真实地爱玉儿的。
“对不起！雨儿，我知道我实在是对不起很多人。”
“对不起？有用吗？欢儿，我们走。”雨儿拉起欢儿，转身又要走。
“雨儿，求求你，告诉我真相，就算死了，我也想不要那么稀里糊涂。告诉我行吗？我知道，要是没有我，你，廖东盛，还有你姑姑伍琼儿都不会落下今天这样的下场。我想知道，我想知道我自己的罪恶，我愿意忏悔！”真的，这段时期以来，我一直在忏悔，在每一个噩梦里，我都会告诉那些被我害了的人，我改了，真的改正了。如果可能，我愿意用我的余生一直为他们焚香超度。
雨儿迟疑了一会，还是停了下来。
“妈妈，妈妈，我渴了。”欢儿在一旁扯着雨儿的衣角喊。
雨儿在会见室的茶桶里要了一杯水，让她坐在一旁喝，那孩子很乖，她在雨儿耳边偷偷耳语了几句，雨儿哄了她几句她坐下喝水就不吵闹了。她一边喝水一边有些惊异地望着我——一个正在和她母亲交谈的陌生男人。
雨儿再次到了我对面，说：“好吧，伯通，我来这里本来就是要告诉你真相的，我想与其把这些憋在肚子里烂掉，倒不如让你明明白白去死！”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去死？我怀疑我的耳朵是否听错。我是不能死的，我还没见过我的建如呢。还有母亲，等着我出狱后去孝顺。
“你觉得你不该死吗？”雨儿再一次盯着我，目光冷冷的。
“也许吧，不过，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那就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吧，包括廖东盛、你姑姑，林语堂。”
“哼哼，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关心这个孩子？你坚定的认为这个孩子和你无关吗？”
“这……雨儿，我只是很有疑问，真的。那就从这个孩子讲起，告诉我真相，好吗？”我望着欢儿，她正在安静地喝水，一个太过乖巧的女孩，她看人的眼神总有几分惶惑不安。
“她，欢儿确实是你的，伯通。我不想骗你，我今天之所以带她来，就是想让她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这样即使将来她问起我也好给她解释。你想要是一个人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不知道父亲长得什么样，是不是很残酷？”她的眼里有些模糊，显然是动了情，在我的眼里她一直是一个很势利的女人，想不到她也有柔情的一面。
我觉得有一股气压在压迫着我的思维。
“我，当时我确实是……我当时想法过于的下作，我想只要生下一个孩子，林语堂就会对我好，会带我出去，我当时觉得没有退路了，唯有出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答应过带我出国的。这个你知道，好像我也是告诉过你的。”雨儿望着我，眼神很散乱。
一提起林语堂，我觉得我的牙齿就痒痒，我觉得我有今天，跟他是有很大关系的，要不是他的拉拢，我应该是很纯洁的。当时我刚进公司的时候，是那么的纯洁，我以为只要我卖力，凭着我的才干是可以大展宏图的。谁知道进了公司真正干的时候，才发现现实里梦想有多远。我被社会的大染缸染得越来越黑，特别是林语堂，是他一步步将我拉向欲望的深渊。就如大贪官唐涛说的那样，我的堕落也是从美色开始的，为了业务我按林语堂的吩咐陪那些客户出入花街柳巷，我并没有做到常在水边走也能不湿鞋，我想那种“常在水边走也能不湿鞋”的境界没几个人能达到。
“林语堂现在在哪？”我问。
“我也不知道。在你们出事前，他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从前我以为他是真心跟我的，他许诺只要我给他生下一儿半女，立马跟我结婚。你笑什么呢？伯通，当时我真是那么想的，尽管如今想来是多么可笑。”
“可是当年你可是为了报仇才到了他身边的。”
“是啊，确实有些可笑。记得我跟你说过，为了姑姑我千方百计混进他家里。就在第一个晚上我拿起了水果刀，我想杀了他，可是我被他的花言巧语感动了，如今想来我确实是天下第一傻瓜。我非但没有杀他，反而堕入了他精心设计的情网。我甚至相信姑姑的失踪与他没有关系，是姑姑自己想不开。
尽管作为情人我常要东躲西藏，但我心甘情愿，我想林语堂是一个负责人的男人，他终究会给我交代的。”
“负责任？你竟然相信他会对你负责任？”我道。
“开始我也是对他很戒备，当时在我的眼里，他就是害死姑姑的魔鬼。他常常声泪俱下诉说他是如何的喜欢我的姑姑，又是如何出于无奈没有保护好姑姑。
出于对姑姑的愧疚，他对月月特别好，这些我也感受得到。
我说林总你就那么怀念那个女人？
‘是的，雨儿，因为你长得特别像她，所以你一来应聘我就毫不犹豫把你留下。我知道我这是补偿心理在作怪。’
‘补偿心理？’我实在不明白他说的是怎么回事。
‘是的，雨儿，你失去了一样东西，找不回来了，你看到另一件东西和你失去的东西特别像，你把它买过来或要过来，你会觉得心里平衡一些，这大概就是补偿心理吧。’林语堂总是善于抓住人的心理，他解释任何事情总是那样的符合逻辑。
他总是不停从细节处给你温暖，让你慢慢侵润在他的温情。当然，没有对他下手，我总觉得对姑姑充满愧疚。我不停地骂自己，雨儿雨儿你是怎么啦？你怎么可以和害死姑姑的仇人在一起呢？你是一个叛徒，一个贪图安逸没有气节的叛徒。然而一旦侵润在林语堂充满柔情的注视里，我便觉得我和他在一起还是很符合道理。我暗暗安慰自己，雨儿你是对的，看来当年害死姑姑的不是林语堂，而是陈君越。我想只要林语堂被我迷住，陈君越一定很痛苦，当然最好她吃醋，最好她醋意大发自己去跳楼，那样我无疑也是替姑姑报了仇的。可是我错了，林君越没有去跳楼，想去跳楼的应该是我。”雨儿叹了口气，幽幽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