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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曼殊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房间内顿时陷入死寂。
夏曼殊脸上露出笑意，扫了一眼久久不出声的几人，端起鱼戏莲纹青花茶杯，慢慢吹去上面的浮沫，温度适宜，轻轻啜了一口，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将下面几位侍妾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侍妾脸上的不敢置信、错愕、僵硬、恐慌等一些列精彩至极的表情显然取悦了夏曼殊。
心有畏惧，才有可乘之机。
夏曼殊她可不是原主，违背本心要做那贤淑大度、劳心劳力的王妃，贤德宽容能有什么好下场，原主就是前车之鉴。
争一个贤良的好名声还不如一碗白开水解渴有实用。
想到这里，夏曼殊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纤纤玉手揉了揉额头，对着凌霄吩咐道：“呈膳吧。”
凌霄吩咐小丫鬟去准备膳食，主仆两人的对话终于让神色各异的几位侍妾醒过神来，苏侧妃起身向夏曼殊福了福身，脸上的尴尬之色很是明显：“王妃，妾身……”。
苏侧妃话还没说完，便被夏曼殊打断，她不急不缓地笑道：“瞧我这记性，怕是病糊涂了”，目光在几人身上环视一圈，拇指并食指在太阳穴处按了几按道：“想是我记错了”，抬头冲着对着苏侧妃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视线落在垂眸不语的卫侧妃身上：“卫侧妃平时喜欢看戏听书，想来讲故事的本事也是不差的。”
卫侧妃心中恼恨对方不将她当回事的口吻，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尖锐的指甲刺痛了柔嫩的掌心，她却像没感觉到一般，抬起下巴，向夏曼殊行了一礼道：“妾身哪里会说故事，不过是闲来无事，听了几耳朵罢了。”
该死的夏曼殊，竟将自己比作那些下贱的说书先生。
夏满脸上笑意淡了些，也不勉强她，反而笑道：“卫侧妃何必自谦，府里谁不知道你说的故事活灵活现的”，眼神若有若无的从她脸上掠过，轻笑道：“上元节那天，卫侧妃讲的故事就很合本王妃的口味。”
话音刚落，屋子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
卫侧妃眉心狠狠一跳，额头上渐渐冒出细小的汗珠，张了张嘴，话音却像梗在喉咙口，夏曼殊轻轻放下手中茶盏，把玩着手指，低眉浅浅一笑：“卫侧妃既然不愿意开尊口，我也不勉强”，抬头冲着她微微一笑，面色恢复如常道：“聊了这么会闲话，想必诸位肚子都有些饿了。”
不等几人开口拒绝，夏曼殊拍了拍手，外面侍候的丫鬟鱼贯而入，井然有序地摆上膳食汤点。
每人身旁的桌子上摆上一碗水晶元宵，配菜并一碗红豆薏米汤。
翠墨见自家主子盯着面前的水晶元宵出声，轻轻拽了她袖口，侧妃卫紫烟回过神来，用玉勺舀了一个水晶汤圆，汤圆是用藕粉入皮，香浓软糯，她却食不知味，如同嚼蜡。
夏曼殊吃完一个芝麻馅的汤圆，放下玉勺，喝了一口清茶去下口中甜腻味道，用帕子擦拭一下嘴角：“不知这汤圆可还合诸位口味。”
苏侧妃咽下口中赤豆汤圆，擦净唇角笑道：“水晶汤圆，香甜可口，妾们是托了王妃的福，才能吃到这样美味。”
卫侧妃眼中露出嘲讽之色，其他三位侍妾中的沈侍妾、陈侍妾亦笑着附和了几句，话语中几是讨好之色，乔侍妾神色平平道：“紫薯馅的味道确实不错，其他几种味道稍欠了些。”
“妾实话实说，还望王妃莫怪罪”，乔侍妾起身向夏曼殊道了个万福，视线落到红豆薏仁汤上，顿了一下才道：“红豆薏仁甜汤倒是清甜爽口。”
其他几人听完她的话，都抿出嗤笑一声，惯会用这幅冷冰冰的模样勾引王爷，什么实话实说，在她们看来，全是鬼话连篇。
夏曼殊见她脸色平静，全然不理在场其他脸上的讽刺笑容，这个乔侍妾也是不简单的，一副冷冰冰不食人间烟火的孤傲清高模样，确实有几分吸引男人的资本。
某些时候，男人还真不是一个贱字可以形容的，好话听腻歪了，可不得换换口味。
至于她是真的爱说实话，还是假装这幅样子，故意同人唱反调？就不在她夏曼殊的考虑范围内了。
她又不是那些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会起好奇心思。
“个人口味不尽相同，罗卜青菜各有所爱”，夏曼殊含笑道：“本王妃很是喜欢说真话的人。”
“能得王妃垂爱，是妾之幸”，乔侍妾稍微愣了一下，方缓缓行礼道。
“在我这里不必太过规矩”，夏曼殊抬手让她坐下，似笑非笑道：“单坐着吃汤圆，也是略微寡淡了点。”
见几位侍妾露出不解神色，对着凌霄道：“去传府里的说书女先生过来，给几位侧妃助助兴。”
凌霄点头退了出去。
夏曼殊吩咐完这一句，笑着招呼几人：“既然几位都挺喜欢水晶汤圆的，不妨多用些”，眼中的笑意却没有半分温度。
大戏才开唱，先前不过开胃小菜。
几个回合机锋打下来，府里的侍妾性子她有了初步的了解。
夏曼殊心底一一为五位侍妾贴上标签，苏侧妃温婉隐忍，卫侧妃傲气好胜，乔侍妾清高孤傲，至于其他两位暂时还看不出什么苗头来，沈侍妾相貌并不出众，坐在那边安静的很，很容易让她忘记她的存在，看上去似乎挺老实本分的，陈侍妾长相甜美可爱，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会有浅浅梨涡隐现，话并不多，眼神瞧上去挺天真无辜的。
至于她们真性情如何，用一句老祖宗的话可以概括一下，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如今她成了夏曼殊，是不容更改逃避的事实，她可不想自己死的不明不白，这几位老实本分点，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她不介意与她们相安无事，若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休怪她心狠手辣。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千倍还之。
夏曼殊扬了扬眉，慢慢地品尝着桂枝特意为她做的红豆薏仁甜汤，片刻后，王府里的说书女先生在凌霄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女说书先生恭恭敬敬地向夏曼殊深深一福，低垂头，眼观鼻鼻观心，等着上首位置上的雍容华贵的王妃吩咐。
夏曼殊接过锦葵呈上来的锦帕拭了一下唇角，轻笑道：“本王妃胆子素来很小，山野鬼怪听多了这心跳的就厉害，你就说说家长里短，市井故事吧。”
“是”，女说书先生行了一礼道：“奴婢献丑了”
苏侧妃凝眉看了一眼素手托香腮，慵懒地依靠在椅背上的夏曼殊一眼，心下微微不安，心中暗暗后悔，今天就不应该到正院来请安。
她总觉得王妃突然间摆出这样的姿态来，很是不合情理，莫名想到上元节，放完华灯，几人坐在湖心亭中的一幕，脸色一变，端的温和的脸上神色显得很不好看。
她相邻位置的卫侧妃见她似乎受到什么惊吓一把，捂着心口，唇角溢出不屑的笑，地垂下眼睑，她夏曼殊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胆子比那兔子的胆子还要小，惊不得半点吓，如若不然，她也不至于上元节听完故事，大病了一场。
明明只凭一口气吊着，偏偏咽不下那口气，竟然没死透，不然何时轮到她在这里作威作福，于大庭广众下给自己难看。
她正心下诅咒对方早死早超生，耳边响起幽幽怨怨的哭声，抬头面色变得雪白，只见那女说书先生眼中流泪，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压低声音怒吼道：“我恨，我恨，恨那心长偏了的父母，恨那不顾姐妹亲情，残酷无情地将我推下那冷如冰窖的湖水中，任我在冰冷的水中怎么挣扎，任我哭喊求情，她站在岸边，静静的看着我，直至我沉入黑暗的湖底。”
女说书先生脸上陡然间浮现出诡谲的笑容，抬头在几位侍妾脸上不紧不慢的扫过，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毛骨悚然的笑容让几人脸色发白，还没来得及将提起的一口气松下，耳边就传来凄厉的喊声：“我恨，我恨，恨这世间不公，明明我只想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心，残忍的夺我性命，举头三尺有神明，就算我下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变成厉鬼日夜相缠你身边”。
“一个也不会放过”，女说书先生朝前伸出手，如一个狰狞之兽，向杀害她性命的人索命一样。
卫侧妃早已面无人色，尽管极力掩饰眼中的惊恐，瑟瑟发抖的身体却出卖她的此刻的心情。
同样脸色不好的苏侧妃极力让自己镇定，血色尽失的唇色，无不彰显着她还未从惊慌失措中恢复过神来，夏曼殊嘴角挂着微笑，居高临下的扫了几人一眼，五个紧咬牙齿战栗不已的小白兔，缩在角落里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让人好不快哉。
所谓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原主受过的苦楚恐惧，就让她夏曼殊一一奉还回去。
女说书先生用着贪婪如地狱恶鬼一般的神情紧紧盯着几位死死闭着眼睛的侍妾，向前走了几步，露出绝望又无所忌惮疯狂的咆哮：“即使下了十八层地狱，我也要亲手报仇，一个也不放过。”
夏曼殊眼角都笑出泪水来，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惊悚可怖的场面，惊叫一声，让众人清醒过来，回头只见乔侍妾眼皮子一翻，全身肌肉都在狠狠地颤抖着，在一阵急促的抽搐下，彻底吓晕了过去。
夏曼殊挑起眉头：“来人，将乔侍妾抬下去。”
继而对着停下声音的女说书先生扬声道：“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