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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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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家这边不知道事情的弯弯绕绕,焦急的挨了一夜。

    第二天,是四夫人的四十岁生辰之喜。

    顾莲既不能不出席母亲的寿宴,也不能不管公爹,……心急如焚,一大早就让高管事再去打听,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哪知道回来的消息却是不好。

    “人家说了,先赔汤药费、误工费……,看腿伤能不能好,然后再做决定。”高管事一面说,一面急得几乎快要哭了,“二奶奶……,他们这是要把叶家坑进去,不倾家荡产不罢休啊!”

    所以说,商户在这个时代就是不保险。

    若是被人盯上,……被当官的故意压榨银子,就算把全家财产赔进去,还不一定能够捞得出人来。

    ----连个讲理的地方都没有。

    叶二太太当场就晕了过去,叶五娘哭天喊地的,“娘……,娘你怎么了?”

    一干丫头婆子乱了套,客房顿时炸了锅。

    顾莲陪着把婆婆安置好,出来找到高管事,“事情闹得有些大了。”脑子里有些乱糟糟的,……某些不敢确定的猜测浮出水面,“你先给二爷写一封信,就说老爷被人讹上了,官府不肯放人,这场官司怕是有得要打。”

    高管事见她神色还算镇定,跟着踏实了点,“我这就去安排。”

    这边客房动静有点大,惊动的四夫人那边都知道了,派了卢妈妈过来询问,顾莲一时间说不清,领了她去里屋说明。

    卢妈妈大惊,“怎么惹上这样的麻烦?”又道:“要不……,跟老爷说一声,或者可以帮着问一问。”

    ----如今父亲不在任上,能问什么?

    “先过了今天吧。”顾莲摇摇头,“今儿是母亲大喜的日子,哪里走得开?再说也显得晦气,好在不是什么人命官司,挨一天……,看看情况再说。”又嘱咐,“旁人要是问起,就说是我婆婆病了吧。”

    公爹啊,……你老人家可真会挑时间添乱子。

    高管事很快再次赶回来,禀道:“信写了,让汤圆送到驿站去的。”

    顾莲不太放心,“安阳那边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要是几个月都联系不上丈夫,一直给那家人赔银子,且不说冤枉不冤枉,……问题是,自己去哪儿去弄那么多银子?可要是不给,又怕公爹在大牢里面吃苦头。

    高管事也是着急,“昨儿送了二百两进去,今儿他们又要了一百两,这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顾莲心里觉得奇怪,……怎么起先对方还肯一千两银子了结?后来就不愿意了。

    是因为公爹骂得那太守生了气,还是……,提到徐家……,会不会事情闹得薛家也知道了?可是这担心跟高管事说也无用,只会让他更加乱套。

    因为有心事,便显得有几分沉默寡言。

    杏娘才得两个月的身孕,不知道是跟丈夫赌气,还是特别想念母亲,居然没有在家安胎过来了。见妹妹一直没个笑脸,小声嘟哝,“今儿是娘大喜的好日子,你拉长着一张脸做什么?”

    “没有,我婆婆病了。”顾莲敷衍了一句,不想跟她纠缠下去,为了转移视线,过意将目光落在她的腹部上面,“听说头三个月要小心一些,你可要注意点儿。”

    杏娘顿时被转移了兴趣,带了几分羞涩,“……我知道。”

    顾莲抿嘴看着姐姐,再想起母亲的那些牢骚,真是服了……,她居然还能甜蜜娇羞的起来!到底不想多话给自己惹来麻烦,只是微微一笑。

    杏娘却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小声问道:“……你呢?”

    “呃……”顾莲有点尴尬,“还没有。”

    蝉丫悄悄摸了过来,“二奶奶,……高管事找你。”

    杏娘被打断了话头不太高兴,“叶家的人怎么这么烦?”

    “许是我婆婆有点不好。”顾莲继续敷衍她,然后跟着蝉丫离了席,在一个偏厅找到高管事,“又怎么了?”

    “那捕快说,他兄弟的腿怕伤得严重,怕是济南府的大夫都治不好,要去什么历城找一个跌打名医,问咱们要五百两银子的路费。”

    “五百两银子的路费?!”

    “二奶奶,你说他们这……”高管事是真的急了,气得不行,“不光讹银子,居然还要把人藏起来!回头人都找不到,谁知道是好是坏?他们要说一辈子好不了,难道叶家还得养一辈子啊?”

    顾莲的脸色有点难看了。

    “二奶奶,这下可怎么办才好?”高管事一脸沮丧,抱了脑袋蹲下去,“不说二爷收不收的到信,就算能够收到,赶回来也要十来天时间,到时候……”说着说着,忍不住哽咽了起来,“咱们被讹光了银子,连那人去了哪儿都不知道!老爷在牢里,还不知道有没有……,吃苦头……”

    顾莲心里微凉,仔细的回想整件事的前前后后。

    本来是一千两银子可以解决的事,变故出现在……,公爹提起徐家之后,太守突然变了脸,----不但不给徐家丝毫脸面,反而越发恶劣!

    在济南府,谁不知道徐家是薛家的女婿?那太守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居然专门跟徐家对着干?!不对……,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薛氏有没有可能知道此事?……会是她吗?

    高管事在地上掉泪,“二爷……,你快回来吧。”

    ----远水解不了近渴。

    万一在等丈夫回来的这段时间,那太守嫌银子少,把公爹打一顿怎么办?或者给些剩下剩饭,弄得公爹在牢里生病了怎么办?

    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呆久了,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顾莲再三的想了几遍,……等闲不会有人敢跟徐家对着干,要压得住徐家,在济南府就只有薛家了。

    可是手段这么无聊,还真的挺像薛氏之前的所作所为。

    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打开这个困局的也只有薛家。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不是薛氏做的,在济南府还有谁比薛家权势更大呢?不信那个太守不给面子!

    顾莲心中主意已定,朝高管事道:“我有话说,你快别哭了。”

    “二奶奶……”

    顾莲斟酌了一下,说道:“你这就去告诉那一家子,就说咱们是出来贺寿的,没带那么多现银,前几天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他们要的那五百两银子,正在筹……”咬了咬牙,“天黑之前,筹够银子就给他们送过去,好歹宽限一会儿。”

    “二奶奶……?”高管事摸不着头脑,担心道:“且不说能不能典当出银子来,要是咱们给了银子,他们真走了……,那回头可怎么办啊?”

    “走不了!”顾莲目光一寒,笃定道:“我自有安排,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

    高管事半信半疑,可是又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去了。

    ******

    顾家和徐家是多年的世交,眼下两家在一处住着,……不管是从情分上来说,还是因为顾莲救过徐姝的命,都应该过来拜贺一番。

    更不用说,徐姝还一直吵着要过来见一面。

    顾莲含笑打量着她,“姝儿……”

    “多谢你上次送的小像。”徐姝摸了一个荷包出来,笑吟吟道:“我亲自做的。”侧首看了一眼母亲,“娘说我的针线粗,可我想着……,这总归是我的一番心意,难道不比外头买的强?”

    徐夫人笑而不语,摇了摇头。

    “强多了。”顾莲替徐姝捋了捋碎发,浅笑道:“回去我边好生收着,什么时候想起你了……,就拿出来瞧一瞧,可好?”

    徐姝欢喜道:“我就知道,莲姐姐一定会珍惜我的东西。”

    ----哪里像自家那个小嫂嫂,一转手,居然私下赏给了丫头!

    徐姝勾了勾嘴角,忍耐不发,又问:“莲姐姐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要是能多住几天,我就过来找你说话。”

    按原计划,顾莲本来是呆不了多久的,可是现在……

    于是笑了笑,“我回来一趟不大方便,且得住几天呢。”

    徐夫人看着小女儿,嗔道:“你少添乱。”

    “不会的。”顾莲接了话,又道:“正好我有件事想求伯母。”引了她们母女去了偏僻处,忽地盈了泪,“求伯母帮我一个大忙,救救我……”

    徐夫人忙问:“……这是怎么了?”

    顾莲便避开了薛氏不提,只说公爹在济南惹了事,被太守扣住,一天两三回的找叶家要银子,人也见不着……,婆婆都给气病了。

    一面说,一面擦着眼泪,“如今全家人都指望着我拿主意,可我一个妇道人家,父亲和叔伯又不在任上,哪里能有什么主意?”

    徐夫人还没有说话,徐姝先跳脚道:“那太守好大的胆子?!娘……,咱们赶紧帮莲姐姐把人救出来。”又冷哼,“等哥哥们回来,再跟那胆大包天的太守算账!”

    徐夫人看了看顾莲,……婆家出了事,娘家人一点都指望不上,偏偏丈夫又不在身边,真是可怜见的!她早点孀居,深知身边没有男人的苦处。

    更不用说,对方还曾经救过自己的小女儿。

    早就发过愿将来要报恩的,如今正是机会,因而当即答应,“我这就让家里的管事去一趟,问问那太守是个什么意思。”

    顾莲收了眼泪,陪着徐姝母女一起入了宴席。

    到了吃晚饭听戏的时候,徐家的管事赶了回来。

    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回话,“那太守不肯放人,只说自己做不了主,夫人要是执意要带人走的话,且得让薛家的人来说个话。”

    徐夫人脸色一变,“真是这么说的?”

    事情如自己所料,顾莲心中更加确定是薛氏了。

    “是。”徐家管事小声问道:“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徐夫人神色有些迟疑,……怎么还和薛家扯上了关系?听那太守的口气,倒像是薛家在和叶家怄气,故意扣着人不放?是薛夫人……?还是薛氏?

    顾莲神色冷静,说道:“只听说那人是一个捕快的兄弟,却不知道是薛家的人,这其中……,想来是有什么误会的地方。”神色诚挚,“并不敢让伯母为难,只求伯母向薛家递一个话,给一个解释的机会。”

    徐夫人皱了皱眉,斩钉截铁道:“你放心,我徐洪氏不是不知报恩的人!”

    顾莲作势要跪下去,“伯母这么说……,那就叫侄女惭愧了。”

    “莲姐姐!”徐姝赶忙扶住了她,急道:“你快起来说话,我娘不会不帮你的。”跺了跺脚,“我倒要看看,薛家的人有多了不起!”

    “伯母请听我一言。”顾莲继续道:“如果真的是薛家有什么误会,叶家该赔礼的赔礼,该道歉的道歉,绝不含糊!不过……”她语气一转,“我们家二爷是在三爷手下做事的,管的是军需粮食、战马粮草。”

    徐夫人抬眼看向她,听出点味儿来。

    “我们家二爷又是一个孝子。”顾莲只管给丈夫脸上贴金,瞎编道:“平日里但凡吃个新鲜东西,得个新鲜玩意儿,每每都要先孝敬了父亲。”又道:“二爷常说,‘只有父亲的日子过得舒心了,自己心里才踏实’,可见孺慕之情颇深。”

    徐夫人信以为真,颔首道:“……是一个孝顺的好孩子。”

    “二爷远在千里之外,若是知道父亲下了大牢,只怕寝食难安……”顾莲的说辞是早就想好的,还恰到好处的哽咽、叹气,然后再问徐夫人,“听说薛家和徐家大军正在攻打安阳、战事正酣,……可是真的?”

    徐姝插嘴道:“哥哥们这一去,是一定要夺回安阳的!”

    ----夺回安阳,省得在济南看别人的鼻子眼睛!

    顾莲露出几分焦急之色,目光闪烁,“既然如此,我想薛家不会不顾大局,置自家女婿和万千将士于不顾。”顿了顿,“至少……,会给叶家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徐夫人眉头微皱,----两个儿子都在前线打仗,薛家的人应该不会不懂事,那么就只能是薛氏了!不免对儿媳颇有微词,只是不好当着外人说出来,郑重道:“莲娘你放心,叶家的事一定会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