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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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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夫人亲自过来了?”

    “是。”薛家的管事妈妈回道:“看其神色颇为着急的样子,怕是有要事。”

    薛家和徐家是儿女姻亲,两位夫人又是平辈,管事妈妈在这边回话,不过是提前给自家主母打个招呼,并不敢让徐夫人在外面等候传唤。

    这边话音刚落,徐夫人已经走到了门口,笑着喊了一声,“亲家……,今儿过来叨扰你了。”

    薛夫人比对方小了十岁左右,赶忙应道:“徐姐姐请坐。”

    徐夫人笑道:“有件事……,想单独跟亲家说一说。”

    单独说?薛夫人心头一跳,莫非女儿脾气太大,在徐家得罪了婆婆和小姑子?竟然气得婆婆亲自过来了。

    还是因为女儿女婿成亲快一年,还没有动静,所以徐家着急了?

    心下有些悬,当即吩咐下人,“都出去罢。”

    徐夫人便把整件事情都说了,当然无凭无据的,也不好就直接揣测是薛氏,只是说道:“那太守非要薛家给个说法,我在想……,是不是哪里误会了?要是你们家知道徐家过去说清,岂会有不应允的?”

    “实在不知道有这样的事。”薛夫人变了脸色,喊了管事妈妈进来,把事情简单的重复了一下,“赶紧派个人去衙门里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徐夫人见对方的确不知情,心便落下了。

    管事妈妈去了不多时便回来,回道:“太守说,是咱们家大姑奶奶打了招呼。”

    “这个不知轻重的!”薛夫人气得半死,----女儿居然跟婆婆打起了擂台?!薛家再有权势,也不能惯得女儿如此轻狂,赶忙赔礼,“我这就让那太守放人。”叫了管事妈妈进来一番吩咐,然后又道:“姐姐别生气,我这就过去好好说一下萦萦。”

    “亲家别急。”徐夫人解释道:“当初那太守只说薛家打了招呼,我只当是亲家这边的人,所以就没有回去先问萦萦,想来她也是不知道的。”

    薛夫人的脸色稍缓,强笑道:“我就说……,她再不懂事,断不能跟自己婆婆计较不是?看来真的有什么误会在里面,大家说开就好了。”

    徐夫人神色有些迟疑,“有句话……,说了倒是显得我有些多心。”

    一开始没有提到顾莲,是担心薛夫人知道她会有忌讳,反倒惹出麻烦,现在人都答应去放了,自然就可以慢慢说了。

    “姐姐只管说。”薛夫人忙道:“萦萦不懂事的地方,我会说她的。”

    徐夫人叹了一口气,“那个被关起来的叶二老爷,他的儿媳妇,是从前和我们家老三订过亲的顾氏……”

    薛夫人被绕的有点头晕,半晌才转过圈儿来。

    徐夫人又道:“亲家只当是我小心眼儿。”神色歉意,“起先因为顾氏,我也想着是不是薛家看她碍眼,所以才……”又笑,“看来真的是我多心了。”

    薛夫人的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如何领悟不过来?

    “要说萦萦这个儿媳妇,我是极喜欢的,断没有把她拿来和顾氏比较之意。”徐夫人怕她心里存了疙瘩,解释道:“本来我不该管顾家的事,不过有三个缘故,一是顾家徐家多年世交,二是顾氏曾经救过姝儿一命,三是她如今的夫婿叶东海,正在替三郎他们筹备粮草,所以我才……”

    “姐姐不必说了。”薛夫人又不傻,早就听明白过来了。

    想必人家早就猜到是自己女儿,只是碍于情面,不好说,……又不好婆婆儿媳直接打擂台,所以才找到自己这里。

    先不说女儿和嫁人的顾氏过不去,实在是没道理,单是为着徐家粮草这一条,女儿就是大错特错!想那徐三郎,为了能够让徐家重新站起来,可以退掉顾家亲事,若是女儿坏了他的大计,……难道就不会和女儿离心离德?!

    薛夫人站了起来,“姐姐,我与你一起去见萦萦。”

    说是一起,到了徐家以后,徐夫人还是找了借口避开了。

    薛夫人脸色铁青,撵了所有的人,先把薛妈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萦萦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从昨儿到今天,你怎么就不知道过来找我?!居然还由着她乱来!”

    “娘你心里面有气,只管说我!”薛氏咬了嘴唇,强撑道:“妈妈早就劝过了,是我不听,不准她出门的,这件事不与妈妈相干的。”

    薛夫人气笑道:“呵……,你还挺有骨气的啊?!”

    薛氏绷着一张脸,愤愤道:“都是退了亲的人,居然还去找我婆婆告状?!”不免发狠,“早知道她这么不要脸,我就……”

    薛夫人气道:“你就要怎样?”

    “我……”薛氏知道母亲正在生气,没敢较劲,“可是顾氏阴魂不散的,上次我那小姑子过生辰,她还巴巴的画了一张小像。”这件事并不确定,不过是当着母亲的面强嘴,“我不过是想给她点颜色看看,吓唬她一下,让叶家也出点血罢了。”

    “顾家徐家多年世交,人家送个贺礼怎么着了?”薛夫人皱眉看着女儿,忽地觉得不对劲来,“你刚才说什么……?什么也?难道你也出过什么银子不成?”厉声问了几句,女儿只是咬紧牙关不言语,遂看向薛妈妈和紫韵,“她不说……,你们来说!”

    薛妈妈慌忙跪下,“奴婢并不知道。”

    紫韵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薛夫人便看向她,淡淡道:“你不说清楚,我这就叫人来把你给卖了。”

    紫韵还是不敢说话。

    薛夫人便叫了一个妈妈进来掌嘴,“噼里啪啦”的,打得紫韵的脸都肿了,然后抬了抬手,“再不说……,就打烂你这张脸!”

    于是紫韵说了,薛氏怒了。

    不仅扯出茶楼事件,还扯到了紫韵“勾引”徐离,一个哭天喊地叫冤枉,一个怒不可遏要打人,薛妈妈等人拉的拉、劝的劝,……好半天功夫方才说完。

    听得薛夫人心里一片冰凉……

    要知道徐家今非昔比,当初的确是落魄过、可怜过,现今的徐家……,已经可以自己回去攻打安阳了。

    薛夫人后悔万分,当初无论如何都不该答应这门亲事。

    女儿这种大小姐脾气,就该嫁一个没有本事、没有野心,至少要比薛家低几个门槛,只会事事哄媳妇开心,时时看媳妇娘家脸色的老实丈夫。

    而不是,一个心装天下霸业的男人!

    ******

    “二老爷回来了!”汤圆欢喜不尽,一溜烟儿似的抢着进来报信。

    叶二老爷进了大牢住了一夜,好在有叶家打点,只是阴冷潮湿了些,并没有真的吃到什么大苦头。不仅如此,一进门还满脸得意道:“我就说了嘛,东海好歹也是个官儿了,又是在徐家手下做事的,那太守不敢怎样!”

    ----好吧,公爹你赢了。

    顾莲的嘴角抽了抽,勉力笑道:“爹回来就好,母亲都为你担心的病了。”引着他去了里间,喊了婆婆,“母亲,爹回来了。”

    叶二太太喜不自禁,叶五娘也是欢呼雀跃,母女俩都有一堆话要说。

    顾莲悄悄退了出来。

    高管事却是知道内情的,看向她,眼神带了几分惊异,“二奶奶是怎么做到的?那家人不仅撤了状子,连银子都还给咱们了。”

    ----虚惊一场。

    顾莲反倒有种神经紧绷过后,放松下来的疲惫,坐在椅子里,“没事就好。”这会儿懒得多说,只道:“那人不是断了腿吗?去给他们二十两银子的汤药费。”

    “奶奶这是……?”

    “咱们叶家是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顾莲淡淡道:“他们讹银子当然不对,但是咱们的镖师也的确打了人,不过是一点小钱,少一个祸患是一个,免得将来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

    如今叶家还在济南府,万一薛氏哪天再翻出这个来,挑拨那家人做文章呢?叶家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他们总该消停一点吧。

    高管事听明白了,当即点头,“二奶奶说的有道理,我等下就去。”

    原本还以为老爷要赔在大牢里,不知道主母怎么周旋的,居然把人给平平安安放了出来,……主母遇事冷静沉着,并不是那种只会哭哭啼啼的妇人。

    ----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敬重。

    顾莲吩咐道:“你再给二爷写一封信,就说老爷出来了,让他不必担心,好好呆在军营做事。”因怕丈夫担心不信,补道:“告诉二爷,是薛夫人出面帮的忙。”

    ******

    安阳这边正是战事激烈、血流成河,一片战火纷飞的景象。

    要不是叶东海负责徐家的军需,有一条自己人的内线,只怕信件根本送不到,尽管如此……,拿到第一封信时已经过半个月了。

    他虽然不至于像妻子描述的那般纯孝,但是血脉亲缘、父子连心,一想到父亲入狱半个月,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是生是死都难以预料……,哪里还坐得住?

    当即过去找到徐策将事情说了,抱拳道:“家父生死难料,我不回去一趟实在说不过去,请二爷准我回济南一趟。”

    徐策皱眉,“那太守好大的胆子!待我们……”

    “二爷!”叶东海打断道:“叶家除了我一个成年男丁,家里全是老弱妇孺,只怕这会儿早乱了套。”他半跪了下去,“父亲有难,儿子岂能不管不顾?还望二爷成全我的一番孝心!”

    人家爹都要死了,再拦着人不放的确说不过去。

    ----可是眼下正是攻打安阳的关键时刻。

    徐策犹豫不定,一时不语。

    叶东海赶忙叫了副官过来,与他细细吩咐一番,交了对牌,“军需之事暂时交与你来掌管,待我回去解决完了家事,即刻就赶回来。”

    徐策见他去意已决,何况这事儿人家也站着理儿,拦着反倒是不通人情,----反正都是要走,不如索性做的周全大方一些。

    于是朝外喊人,“赶紧去备两匹上好的快马!”

    叶东海赶紧抱拳,“多谢二爷成全。”

    徐策又亲笔写了一封信,递给他,“你回去与那太守看了,告诉他,若是再扣着人不放,等我打完安阳,就回来亲手砍掉他的脑袋!”

    快马加鞭,叶东海和段九很快出了军营。

    等徐离知道消息时,两人都已经离开安阳几百里了。

    “他爹被抓起来了?”

    “是啊。”徐策颇为无奈,“人家亲爹有难,家里又没有个兄弟什么的,我实在不好扣着不放。”又道:“再说了,往后咱们还要继续往北面打。”

    意思是,叶家供粮的日子还长着呢。

    徐离没有言语,……本来就不想看见叶东海的脸,更没兴趣管他的爹,只是不由想到了顾莲,没个男人在家支撑,她一个弱女子不知道要受多少煎熬。

    ----叶家、叶东海都配不上她。

    可是又该怨谁呢?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和她订亲又退,以顾家的家世,她肯定能挑一门更好的亲事;如果没有叶家的二十万粮饷和八千匹战马,二哥肯定不会答应为叶东海保婚,就不会有这门亲事了。

    徐离心里不痛快,上阵杀敌时,不免更多了几分暴戾之气!

    一连三天不断厮杀,手上红缨枪的枪头都快要磨钝了。

    这天傍晚休息,徐离找了一块磨刀石出来,取下枪头一遍又一遍的磨起来,磨得锃亮锃亮的,几乎可以照出周遭的人影儿。

    “三爷!……不好了。”阿木飞快的跑了进来。

    “何事?”

    阿木一脸骇色,飞快道:“方才得报,昨晚谭宏玉亲自领了五千精兵,夜袭乌巢粮仓……,战事惨烈、粮草被焚……”

    徐离豁然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阿木哭丧着脸,“乌巢粮仓被谭宏玉给烧了……”

    徐离赶紧去找兄长,问道:“二哥!乌巢到底损耗了多少粮食?!”扭头看见旁边报信的小卒,“赶紧说!”

    那小卒整张脸都是花的,身上还挂了彩,哆哆嗦嗦道:“谭……、谭宏玉突然奇兵夜袭,我们防守不备,粮草损耗大半……”

    徐策缓缓抬起头,“三郎……,我们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