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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解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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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零个六个月,日日夜夜、魂牵梦萦,要如何诉说这牵挂和相思?叶东海静静的站在桐花树下,心里、眼里、嘴里都是一阵涩意。

    清风轻轻吹起,树叶和花瓣一起被卷动摇晃,落英缤纷的随风坠落,仿佛下了一场漫天满地的飞花细雨。

    一地春光芬芳之艳。

    有灿色如金的阳光头过树叶的缝隙,斑斑驳驳落下,落在那个花雨之中的娉婷女子身上,越发的如梦如幻一般。她脚步无声的走了过来,声音轻柔温婉,“二爷千里奔袭至此,累了吧?”

    一刹那,叶东海的眼泪的止也止不住。

    不,一定是自己想错了!她不是要接走女儿与自己分别,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温柔如水,她还是担心自己的,她没有忘了自己!

    顾莲却是怔住了。

    叶东海虽然一向脾气温和,但是并不懦弱,从来都是韧性超于常人,有什么天大的委屈值得他流泪?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

    下一瞬,就已经被丈夫紧紧拥进了怀里。

    顾莲挣扎了下,想要替他擦拭脸上的泪水,他却搂得更紧了,……是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流泪的样子吧?很快悟了过来,静静不语。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那一日一起在大昭寺梅花树下,还是笑语盈盈,再重逢仿佛隔了几生几世一般,叫人心中柔肠千回百转。

    这一年多的光阴,自己只能从别人嘴里听到只言片语。

    守孝三年,不续妻、不纳妾,和长辈闹翻分了家,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叶家的错,不是他叶东海的错。

    他还是在一直等着自己,来找自己了。

    恋爱中的人最喜欢问,假如怎样……,你会怎样?

    但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个“假如”,并没有真的让恋人做选择的为难,所以山盟海誓、情深似海,更多的流于一句空头承诺罢了。

    而自己从前想问的,他已经都用实际的行动去做了。

    并非是自己一见钟情、怦然心动之人,可是……,终究不负夫妻之约,他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可以平平安安相守一生。

    是这样的吗?顾莲在不停的问着自己,努力的说服自己。

    ----最终仍旧没有答案。

    比起把幸福建立在和他人共处之上,其实更愿意于独守一生,清清静静地照顾女儿长大,对于婚姻和家庭实在是累了、怕了。

    在感动过后,还是不能放心把自己交付他人。

    如果叶东海现在要自己跟他走,该怎么回答?如果自己不应允,他会不会以为自己眷恋着徐离,继而愤然离去?他会和自己反目成仇吗?

    还有自己现金身为昭惠长公主,能去哪里?叶东海在给“自己”守孝当中,又怎么迎娶?徐离又会是如何反应?!

    徐离是皇帝,对一个女人的挑战和耐心只怕有限。

    如果自己去恳求徐离,他会答应放自己走,还是愤而杀了叶东海?或者退一步,将他调至外省边疆,到时候又当如何?

    无数个问题在顾莲的心头萦绕盘旋……

    最要紧的是,她连自己的心意都尚且不能确定。

    好在叶东海并没有急着问这些,静静的过了一会儿,松开了她,先问道:“是你让太后接七七进宫的?”

    顾莲拭了拭泪水,回道:“是。”

    叶东海本来就熬得十分憔悴,听了这个回答,更是神色黯然不已,声音凝涩,“……为什么?”方才还在猜测,是不是太后有什么主意扣住女儿,如今妻子亲口证实,居然真的是她接走了七七。

    难道她……

    顾莲见他神色大变,微微不解,“二爷好像很吃惊的样子?”有哪里不对吗?忍不住接着说道:“当时安阳情况危急的很,我也是不得已,才把七七接近宫的啊。”

    “什么危急?”

    顾莲这才想起,丈夫还不知道幽州之乱呢,忙道:“当时许敬矫诏,骗的邓猛放他入了城,夺了幽州反了。”

    “反了?!”叶东海心中惊骇,消息竟然这般严密,自己身在徐家的军队里都不曾听说,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是在情理之中。那时候徐家正在和薛家恶战,传开肯定军心动摇,自然是要严加封锁消息了。

    倒是松了一口气,“原来你是为这个接走了七七。”

    “那不然,还能是为什么?”顾莲一时没有转过弯儿,把当时的安排都细细与他说了,无奈道:“那会儿一则是我担心七七,二则不接她来,怕太后不相信我,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比起幽州之乱,后面这些话更加叶东海惊骇不已,妻子居然出手干预军情大事!还让太后下懿旨给邓猛节制沿路驻军!

    “是不是吓着二爷了?”顾莲见他一脸惊讶的样子,自嘲一笑,“叶家二奶奶坐镇叶家商号,昭惠长公主指挥幽州之乱,都是牝鸡司晨,一样的不合时宜。”笑得苦涩,“可是当时情况就是那样,我终归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不得不谋划一番。”

    “不……”叶东海摇摇头,自己并不喜欢唯唯诺诺的女人。

    只是这一瞬,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妻子的行事大气、镇定若素,仿佛她本来就是真正的公主一般,叫人自惭形秽!

    也难怪了,这样的女子的确是“不合时宜”。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不过……,她为徐离做了那么大的一件事,只怕更叫徐离放不下了。

    可是妻子也说清楚了,当时便为徐离出了一个广纳后宫之计,那么她……,应该是心无旖念的吧?那些话,想问却问不出口。

    生怕,一问就是错。

    顾莲却是受够了这种你猜我猜,结果全都猜错的游戏,----虽然暂时不想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叶东海身边,但是并不想让他有所误会。

    “二爷。”她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有些事,千言万语都只怕说都不清,但是如果我真有别的打算,就不会做了昭惠长公主了。”有一些不舒服的解释着,“假若有什么事情发生,我自然也是不会再见二爷你的。”

    自己可以在徐离任何一个情深意浓之际,半推半就答应了他。

    叶东海挑起眉头,看着她,那双秋水般的明眸是一片月朗风清,----是的,她的话的确没错,自己不应该那样去怀疑她的。

    她已经做了昭惠长公主,她为徐离广纳嫔妃,还要她怎么做呢?能和做了皇帝的徐离周旋到这一步,已经算是难为的了。

    可是……,自己的心头为什么还是有阴云?

    那一年半自己完全看不到的岁月,有多少二人相处?有多少单独面对?要如何……,才能够……,完完全全消去自己心中芥蒂?

    一直盼着彼此能够见面,真的见了,才知道并非自己想得那样简单。

    顾莲看着沉默的丈夫,看着他的欲言又止,忽地在心底轻轻一笑,----或许最大的障碍不是徐离,不是徐家,不是任何人,而是横亘在自己和他中间的不信任。

    自己不知道他能否冰释过去,不知道他今后能否始终如一;他却不知道自己和徐离发生了什么,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对他隐瞒。

    这世界上最让人纠结的,不是发生了什么,因为那样还有一个选择,最纠结的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根蛛丝一样的东西,永永远远在心头无法拂去。

    突然有点明白,徐离为什么把自己扣起来以后,耐心就那么好了。

    因为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已经在自己和叶东海中间砍下了一道沟壑,无论事后怎么努力填补,无论怎么样竭力修复,最终都抹不去那一抹痕迹。

    一时间,夫妻二人竟是相对无言。

    这样的气氛再僵持下去,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堪,好在之前顾莲便想好一些事,因而低声说道:“当初我和邓氏被人劫持,见到了曲奎,想来这个二爷应该已经知道。”看着丈夫点了点头,问道:“可有找到什么?”

    说起正事,叶东海的神色自然了不少,但却叹气,“还没有。”

    “这样满天下的去找一个人,大海捞针一般。”顾莲明白其中的不容易,劝道:“二爷不必太过着急,我倒是还有一些线索。”

    “什么?”叶东海对曲奎可算是恨之入骨,其中原委不消多说,“你说。”

    顾莲仔细的回忆着,分析道:“后来我想了许多次,推算了许多次,这件事一开始应该不是萧苍的意思,而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否则的话,当初我们被劫持就该直接去萧苍大营了。”

    叶东海颔首道:“你说的对。”

    “曲奎恨我,打我的主意不奇怪。”顾莲继续分析,说道:“想报复的话,无非是两条路子。要么找人羞辱我、杀了我,要么……,拿着我去换取更大的利益,以弥补他在叶家遭受的损失。”

    “他没有杀我,而是把我交给了背后的神秘买主,所以就是后者了。”

    “而且一开始曲奎花了二千两,雇人劫持于我!但是后来……”将当天的细节全部都说了,“本来我都说动那些劫匪,让叶家商号来赎人,结果曲奎的那个神秘买主十分有钱,居然愿意出两万五千两银子买下我!这个人,必定十分有钱!”

    有钱?叶东海飞快的想了想,如果不是直接交给萧苍,妻子又能什么大的价值?直接卖人不会有多少银子,就算要杀了妻子,也断然用不了两万五千两银子。

    两万五千两银子,如果不是大的商户,即便是顾家这种大户人家,亦是不能轻易拿出来的,毕竟他们不是豪富。

    除非……

    他道:“除非把你交给叶家的竞争对手!”

    ----为商者,才会这么以财相搏。

    “不错。”顾莲见丈夫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倒是省了口舌,“所以我想,是不是叶家在生意上得罪了什么人,就是那个神秘买主。到时候,他们以我为要挟来胁迫你,或者再做点别的什么手脚,才能赚回来这两万五千两银子。”

    叶东海一阵冷笑,“叶家做生意得罪的人自然不少,不过能随随便便,轻易就能拿出这笔数目的人,大概只有辜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