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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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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鹂额头上的绷带已经去掉了,这会儿她坐在书桌旁看书,一边看书,一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额头,可没等指尖碰到额头呢,,便听见啪的一声,同时手上一疼,她赶紧把手放下来,讪讪地朝坐在一旁做针线的月季讪讪地笑了笑:“月季姐,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有些痒痒,不由自主地就想伸手去摸摸……”

    月季拉长了脸,哼了一声:“我管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呢?反正只要你的爪子敢碰伤疤,我就打,再碰,再打,实在管不住的话,我就把你的手捆起来!”

    黄鹂腆着脸笑嘻嘻地说:“遵命,月季大人。”

    月季怒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大人小人的,你的手给我老实点!现在忍不得痒痒,日后留了疤你哭都来不及!”

    一提起伤疤,黄鹂也有点蔫了:“月季姐啊,你说我的伤口会不会留疤啊……”

    月季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肯定不会全好了的,新长出来的肉皮颜色都不一样,过上一年两年应该会淡一些,看运气了……苏大郎不是说他家派人去买玉润膏了么?那东西那么贵,肯定管事!”

    黄鹂有些心不在焉:“但愿管用吧……”她虽然一直努力表现出一幅不在意的样子,可毕竟是女孩子,哪里会真的对脸上可能留疤的事实毫不在意?没有旁人在一边的时候,偶尔也会闹心一下的。

    月季看黄鹂情绪不高,便放下手里正在缝的袜子,冲黄鹂说:“那么贵的东西,肯定有用的了,我刚才仔细看了,你那伤口四周是擦伤,应该要不了几天就好了,真正破了的就中间那么指甲大小的地方,那么点地方,就算真的日后长出来的皮肤颜色不一样,涂点粉不就得了?再不济贴个花!这几年额头上贴花时兴的很。”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黄鹂:“麻烦死了,我还是留头发帘吧!”

    月季十分无语:“懒死你算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打扮呢?咱们镇上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出个门好歹都要抹个粉,你可好,从来都是摸点面脂就出门!”

    黄鹂笑嘻嘻地说:“我天生丽质,哪里需要涂脂抹粉!”

    月季十分无语:“这跟你长得好看没关系吧?人家越是好看的姑娘,越爱打扮,你呢,是会打扮,也爱美,但从来不在这上头用太多心思。”

    黄鹂听月季提起这个,放下了书,冲月季笑了笑:“我自然是爱美的,只是觉得没必要在这上头台下心思罢了,打扮得体便好,譬如出一趟门对着镜子换七八身衣服,对着镜子涂脂抹粉折腾上半个时辰,那不就是浪费时间么?这一天到晚,就这么点时间,这地方花的多了,那地方就花的少了……整天琢磨着打扮,那书能读好才怪呢!”

    月季笑了起来:“真了不得,我就说那么一句,你便讲了这么一大通道理出来,好了好了,你读书,我不耽误你时间了!”她说着站了起来,把缝好的东西叠整齐放回到柜子里。端了盆子出去打水。

    黄鹂见月季又忙了起来,便也低下头继续读书,才读了几个字,便见凌波走了进来:“姑娘,陈大人那边来了客人,她请你过去。”

    黄鹂问:“是什么客人?”

    凌波摇摇头:“是一位姓杨的将军。”

    黄鹂立刻响起来前阵子袁知县请陈益南写信,写信的对象便是那位主管济南西大营的杨将军,她赶紧换上身衣服,擦了擦连,朝陈益南的院子走去。

    黄鹂走到陈益南的院子,门口的丫鬟告诉她陈大人在书房,她便往书房门口走去,才走到地方,便听到书房里头传来一个男声:“可别提我家那个败家东西!简直糟心,稳步成武不就的,哪有你的学生听话懂事。”

    紧接着便传来陈益南略带笑意的声音:“又胡说八道了不是?你见过我的学生么?便说他们聪明懂事。至于你儿子,我记得他今年才十几岁吧?十几岁的孩子,你说他文不成武不就,难道你这么大的时候功成名就了不成!”

    那男人闻言却立刻接道:“这你还真说对了,我可不就是十几岁就功成名就了?我当日十六岁从军,十八岁便坐到了七品的校尉,二十五岁就做到了五品——”

    陈益南立刻放了嘲讽:“二十五岁就做到了五品,五十二岁还是五品,你还真是出息啊!”

    饶是黄鹂知道不该笑,可还是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收了小声,她正要敲门,却听屋里头传来陈益南的问话:“外头是鹂娘么?”

    黄鹂赶紧说:“老师,是我!”

    陈益南道:“你进来吧!”

    黄鹂走进屋,看到陈益南坐在主位上,一旁的座位上坐着个文文静静的男人,黄鹂顿时就是一呆,她本来听说了杨将军的事迹,想着他一定是个五大三粗肩宽背厚的莽汉,谁知道亲眼看到,却发现对竟然是个长相颇为儒雅的人,虽然上了年纪,但依然风度翩翩,跟陈益南满头白发的造型不同,他只有鬓角有那么几根白发,容长脸,长眉入鬓,下巴上还留着三缕胡子……整整齐齐地穿着一身长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怎么看都不像个杀人无数的将军,倒像个读书无数的老学究!

    这位杨将军的形象,跟黄鹂想象里的样子差距未免太大,她心里便有些纳闷,但还是赶紧按照老师的吩咐端端正正冲杨将军行礼。

    紧接着,黄鹂便明白了什么叫做“人不可貌相了!”,这位文质彬彬的杨将军,一听到黄鹂跟他打招呼,便露出颇有魅力的笑容:“益南,你这眼光可真是,哪里找出这么个漂漂亮亮大大方方的小姑娘做学生啊?鹂娘,你的老师专门问我要战马,说是给你准备的,怎么,你还会骑马么?”

    黄鹂忙答道:“略微学过一点。”

    杨弘毅抚掌笑道:“陈先生教的学生,学问方面肯定是没问题了,还会骑马,更不可能是那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黄鹂,你定亲没有?”

    黄鹂本想着这位杨将军看上去可真文雅,谁知道这位才几句话便漏了馅,竟然一张口就问起了她的婚事,她一时间竟给愣住了:这年月,凡问亲事,下一句几乎可以肯定是要提亲的,这让她怎么答?幸好陈益南直接就把话头给接过去了:“你又发什么颠?好好的问鹂娘的婚事,难道是要提亲么?”

    杨弘毅道:“是啊,不行么?你的学生肯定不会差,听说还挺厉害的,我家儿子就是痞子,正需要个厉害的媳妇管管他!”

    陈益南冷笑了一声:“你的儿子需要个厉害的媳妇管管,你怎怎么不问问我的学生想要个什么样的丈夫呢?”

    这话已经很不给杨将军面子了,谁知道杨将军一点都不恼,扭脸便问黄鹂:“黄鹂啊,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丈夫?”

    黄鹂的脸简直成了个“囧”字,这位杨将军的脑袋瓜子没问题吧?哪有当面问这种问题的。虽然囧的要死,但奇怪的是黄鹂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虽然同样是说亲事,态度甚至称得上随便,杨将军的态度一点也不让人讨厌,她吃惊了一下,随即便大大方方地说:“我现在还在读书,现在不想考虑这个问题。”

    杨弘毅听黄鹂这么说,立刻点点头:“也是,正读书呢,这时候不考虑婚事也是对的,先立业后成家嘛!回头我把我儿子带来给你看看,你要是看的过眼就先记着这回事儿……等你什么时候,等什么时候考虑婚事了,可别忘了考虑一下我儿子!”

    黄鹂越发的囧,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大大方方地回答问题:“好,我若想定亲事了,一定考虑考虑您的儿子!”

    杨弘毅扭头看向陈益南:“好了,你现在放心了?我就是问问罢了,难道还能逼着你学生答应么!”

    陈益南简直无语了:“你好歹也是个五品的将军,怎地说话做事就这么没谱?”

    杨弘毅笑吟吟地说:“我哪里没谱了?见到好姑娘想要给自己儿子定下来没什么奇怪的吧?有什么说什么,我知道我那个儿子拿不出手,我也就提提,答应了固然好,不喜欢那就不答应嘛,可我提都不提那不是太对不住我儿子了?”

    陈益南摆摆手:“算了算了,你不要同我讲这些,我听你说话就脑袋疼,马带来没有?带来了便带鹂娘去看看……”

    杨弘毅道:“我说老陈呐,我才跟你说了几句话啊,你便撵我走,我就这么讨人嫌么?咱们可好几年没见了。”好嘛,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称呼就成了老陈了。

    陈益南道:“你过去不是最烦跟我说话的?从来都恨不得我赶紧从眼前消失,怎地今天让你走你倒不走了?”

    杨弘毅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嘛!那会儿你是济宁的主簿,但凡与我见面肯定是公事,济宁府都知道我这个人难打交道,也就老陈你能有本事跟我硬抗,你说,我跟你们知府打交道他都尽量顺着我,偏遇到你总要费上八辈子的劲儿,我当然看到你就头大了。可你现在又不当官,又没什么需要跟我拧劲儿的,我干嘛还躲着你啊,老陈呐,咱们好歹也打了二十几年交道,交情还是有的嘛!”

    陈益南哼了一声:“谁跟你老陈小陈的,你赶紧带鹂娘看马去,她要是不喜欢,我可不给钱!”

    杨弘毅啧了一声:“你这小气劲儿可真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虽然陈益南口口声声说要杨弘毅亲自带了黄鹂去看马,但其实那里可能真的让一个将军带这个小姑娘看马去?不过就是说说罢了,杨弘毅喊了下面的军官带黄鹂去看马,陈益南也没在说什么反对的意见,任由杨弘毅继续坐在那里跟她

    黄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官员,当然她一共也没见过几个官,又紧张又激动地跟着杨弘毅过去看马,发现二道门里放了一拉溜的马,当然大部分是杨弘毅带着的随从的马,黄鹂看着那一匹一匹的高头大马,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陪着她过来看马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卫兵,那卫兵长了一张娃娃脸,十分的喜欢说话,见黄鹂看到马走不动路的样子,便指着最前头的一匹大黑马说:“这是我们将军的马!”

    黄鹂看着那匹大黑马,只见马上的马鞍辔头都是半旧的,看着跟其他的马身上佩戴的东西差不多,心想着杨将军果然是没架子的人。那卫兵十分骄傲地说:“我们将军这匹马,跟着将军六七年了,这可是正经的千里马,每次出门的时候,看起来跑的也说不上快,可是越跑越来劲,一口气跑出去二三百里也不带出汗的!只是太难伺候了,你看你看,它喝水的桶都要单独的,稍微涩一点的草都不肯吃。”

    黄鹂笑道:“好马都是难伺候的。”

    那卫兵笑道:“确实,我们营里,越是好马越难伺候,吃的喝的都要最好的,水稍微脏一点就不喝,身上有虱子就坐立不安,娇气的很。怪不得姑娘要军马呢,看来是真的懂马啊!”

    黄鹂有些不好意思:“我哪里懂什么马,只是看过宋朝岳忠武的《说马》一文,里头提到过好马劣马的差异。”

    卫兵笑道:“岳忠武,你说的莫非是那位把金人打的屁滚尿流的岳爷爷?他怎么说马的?”

    黄鹂笑着说:“当时皇帝召见岳忠武,问他‘卿得良马不’岳飞就说,‘臣有二马,日啖刍豆数斗,饮泉一斛,然非精洁即不受。介而驰,初不甚疾,比行百里始奋迅。自午至酉,犹可二百里。褫鞍甲而不息不汗。此其受大而不苟取,力裕而不求逞,致远之才也。不幸相继以死。今所乘者,日不过数升,而秣不择粟,饮不择泉。揽辔未安,踊跃疾驱。甫百里,力竭汗喘,殆欲毙然。此其寡取易盈,好逞易穷,驽钝之才也。”

    黄鹂背的挺来劲,可那卫兵听完了,却是两眼发直:“黄姑娘,这说的,什么意思?”

    黄姑娘顿时有些不好啥意思,她平日里在老师喝同学面前咬文嚼字,也就图个让人家知道她是知道的,可是在完全听不懂的人面前掉书袋,这可不是成了卖弄么?她赶紧认真跟那卫兵解释道:“岳忠武说起好马,说他有两匹好马,样的:一天要吃草料数斗,饮泉水一斛,吃的喝的不干净他就不要。披甲驱驰,起初跑得不那么疾速,待到跑上一百里才迅速猛跑。自午间到酉时,可跑上两百里。丢掉鞍甲,不喘气,不出汗。这是因为它食量大而且不乱吃东西,力气大且不逞一时之能……哎呀,我也只是书上看到的这些,胡乱背下来,正经怎么养马还是不懂的。”

    那士兵笑道:“怪不得人家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这读书多了真是好,这岳爷爷说得好马,我这么一听,竟跟我们将军的这匹马一个样子……哈哈,只是送姑娘的马可没有这般好了,姑娘可别嫌弃。”

    黄鹂笑着说:“这样的好马,应该给行军打仗的将军们骑的,别说我养不起,我便是养的起,马儿到了我手上,只怕也不快活!”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排马跟前,眼前是三匹军马,那士兵指着这三匹马说:“这就是那三匹老马了!”

    黄鹂有些意外,:“这是老马呢,我看着还是很健壮啊!”

    那士兵笑道:“百姓家里的老马,跟我们军队里说的老马不是一回事的,老百姓养马,那是要把马使唤到走不动路的,军队里养马,走的慢吞吞的老马可怎么上战场?跑不过敌兵,那是要命的事儿,也就是打仗的时候辎重营倒是肯用老马,我们骑兵营可不行。这几匹马,你日常当坐骑,起码还能骑个六七年……嗨,其实这几匹马都很好,营里头再用一两年也不错,可越是好马,弟兄们越怕日后马老了归宿不好,所以一听说有好去处,都赶紧把自己的老伙伴给介绍过来……”

    黄鹂是不太懂马的,不过选马的人倒是很懂女孩子的心思,三匹马,一匹黄色的一匹红色的一匹白色的,黄鹂一问,果然白色的马最好。三匹马要选两匹留下来,陈益南让黄鹂过来,也不过是趁着杨将军在,让他的部下给介绍一下马的性格罢了。黄鹂认认真真听跟来的马夫介绍几匹马的习性,心里也就有了谱,回到陈益南身边,陈益南问道:“你选好哪匹了么?”

    黄鹂笑道:“三匹马都很好的。”

    陈益南笑道:“你心里头总个喜欢的吧?”

    黄鹂笑道:“我要那匹红马!”

    杨弘毅笑道:“我以为你会选白马呢,小姑娘不是都喜欢干干净净的颜色么?”

    黄鹂笑道:“白马是好,但是太容易脏,我家那匹老马,我给它刷过一次毛,简直累死了!这要是白马刷起来不是更费劲?这可不是要麻烦死了?”她心里头知道李思熙是十分喜欢白马的,只是这话却没必要说出口。

    杨弘毅笑着问:“哦,你还自己给马洗澡?”

    黄鹂有些不好意思:“我听人家说亲手给马洗澡喂食,马会比较亲近人,我就想试试,结果才试了半截子,便被苗二哥跟赶到一边去了,说再刷下去那老马脾气再好也要踹我的!我想着我日后有自己的马了,还是要学这些的,脾气娇贵的我真伺候不好啊!”

    杨弘毅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陈先生啊,你这学生可真是实在啊!”他刚才喊老陈纯粹是开玩笑,这会儿老老实实叫起来陈先生。

    陈益南哭笑不得:“真是胡闹!”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也露出笑容来,她倒是知道黄鹂不要白马大约是给李思熙留着的。

    又聊了几句,陈益南便提起另一件事情来:“等琅琊港建好了,杨将军要不要去那边买些房产?”

    琅琊港的问题,黄鹂曾听武娘子提起过,这会儿听陈益南也说起这,顿时来了兴趣,耳朵都竖起来了。

    杨弘毅沉吟了一下:“我手头确实有点零钱,只是我现在有些担心琅琊港那边的房子能买不能买,我听闻朝廷里又有人提海禁的事儿了。”

    陈益南听到海禁两个字,立刻皱起了眉头:“好好的怎么又提这档子事儿?先帝不就说过闭关锁国不会有好下场么!”

    杨弘毅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这次的水灾!看样子江浙一带今年要绝收了……然后便有人提起明明国家缺粮,但是许多沿海的地方百姓不肯好好种地,全都去做生意,行这种投机的买卖,这样下去,农民都做了商人,谁来种地?反正我大郑地大物博,便是不跟外国做生意,也能自给自足,何况还可以让官府继续做生意,只是不让民间做罢了!”

    陈益南一开始还听着,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是谁出的鬼主意?只让国家出面跟外国人做生意,不许商人们自己出海做生意?这哪里是要让国库充盈,这根本是在想办法让自己的腰包充盈啊!!”

    杨弘毅道:“提这建议的也未必全都是为了自己的腰包,好像是薄老大人提出来的,他老人家最大公无私不过了,只是太名声”

    陈益南冷笑道:“什么大公无私太爱名声,你也学会弯弯绕绕了,你想说他沽名钓誉便只说好了!看看他这几年主持的石炭收归朝廷的事情,国家为了这件事花的钱有一半是花到正经地方了么?更别说这中间死了多少人!山西这几年死了多少人?非要弄得老百姓见了朝廷的人跟见了阎王爷似的才舒坦哦?把规矩定的极严,然后弄得大家全都不按规矩来,他是弄了个好名声,可是百姓遭殃,国家的损失更是数也数不清,这种人,还不如那些有私心的呢!”

    陈益南说到这里,哼了一声:“你也学会打官腔了啊!”

    杨将军咳嗽了一声:“我好歹也还当官呢,你看我才被人给从开封踹出来,总要谨言慎行一段时间嘛!”

    陈益南本来挺烦躁的,听到杨弘毅这话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过去做官,主抓的就是赋税这些东西,商人们的商业行为也在她管理范围内……所以听到这些外行指挥内行的沽名钓誉的事情实在是烦躁,这会听到杨弘毅这么说,她总算稍微冷静了一点:“罢了,我回头写封信,问问开封的情况。”

    杨弘毅点点头:“问问吧,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保不准有谁犯糊涂了呢?若真要搞什么海禁,那港口就算盖起来也没甚鸟用!”

    陈益南摆摆手:“海禁不可能,最多加税,就是逼着百姓去种地,这里头门道可大了……话说回来,咱们山东似乎没多少撂荒的地吧?”

    杨弘毅笑道:“山东怎么会有什么撂荒的地?北方现在种玉米红薯土豆这些东西,一亩地的出产是过去的好几倍,倒比那些南方的鱼米之乡种地划算,撂荒的少得很……其实这些人就是扯淡,出海的人才有几个??真正撂荒的原因是广东福建那边作坊多,人们嫌弃土土里刨食赚的少,许多都去作坊,厂子里了…广州织布的厂子一个女工一个月就能赚二两银子,种地一年能赚多少?不过话说回来,对薄大人来说应该是没差的,作坊做出来的东西也是要商人卖的,还是通商闹得。其实人想要多赚点钱那不是人之常情么?不想着怎么样让老百姓过得更好点,倒想着管着大家要穷一起穷,这什么脑袋啊!”

    陈益南叹了口气:“也不止是因为这个,你记得吧,济宁过去开了个小厂子,造纸的,后来被当时的杜知府给查封了,说是男女混杂,不成体统……”

    杨弘毅哼了一声:“我记得,那老头儿对你恨得咬牙切齿,那会儿曾想逼着你辞官回家来着。”

    陈益南笑道:“这件事还多亏了杨将军,幸好他们都不敢跟你打交道,我这才没被他一下子拍死。”

    杨杨弘毅笑嘻嘻地说:“我帮了这么大的忙,你也没给我什么好脸色,杜知府让你跟我谈事情你照样拼死拼活地跟我侃价!”

    陈益南哼了一声:“我给官府省钱,又不是给杜知府省钱,当兵的本就是要保家卫国的,让你剿个匪你都要收车马费,你也好意思提这个茬!”

    杨弘毅道:“朝廷让我剿匪,我哪次问你们要过钱?后来要钱,那是因为大匪巢子都没了,你们让我去剿的净是些活不下去的苦哈哈,我剿了他们一点油水都没有,还得配上些伤药钱,你说我不问你们要钱问谁要?”

    杨弘毅跟陈益南唇枪舌剑地聊天,黄鹂听得又觉得有趣又有些糊涂,他们讲的话题似乎都是身边的事儿,有些话题她能听明白,有些却不太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不过她看着这俩人一会儿正经聊天一会儿朝上几句,心里头倒是觉得,这两位的关系其实还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