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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079贺兰雪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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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伊人和流逐风多多少少都有点冤枉贺兰雪,他虽然迟了一步,却还是去了。

    伊人在轿子消失在拐角的时候,贺兰雪从上面跃了下来。

    他随着人流往前挤了几步,人太多,他看不清前面的路,只觉得红色的轿子,影影绰绰,若隐若现,渐渐地觉得遥远了。

    再近一步,他看到了流逐风凑过去跟伊人说话。

    很亲近的模样砦。

    贺兰雪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人流越来越汹涌,前面便是行礼的宗庙了鳏。

    人山人海,毫不为过。

    贺兰雪远远地看着,看着伊人被侍女扶了出来,流逐风走过去,挽住伊人的肩,与她相携着走了进去。

    他又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一脸带笑。

    伊人没有丝毫勉强或者为难的痕迹。

    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的,这是一场正常的婚礼,没有谁是被强迫的。

    他被排除在外。

    贺兰雪突然有种很浓的失落感,就像许多年以前,他遥望着容秀与贺兰淳的婚礼一般。

    周而复始,他也有他的骄傲,为什么总是这样周而复始、莫名其妙!

    贺兰雪抿了抿嘴,牙齿不知道什么时候咬到了下嘴唇,血渗出了出来,俊秀的容颜与鲜红的血,站在贺兰雪身边的人已经忍不住挪开黏在大婚仪式上的视线,好奇地看向贺兰雪。

    贺兰雪恍若味察,他一直看着伊人与流逐风礼毕。

    然后,他愤愤转身。

    走了没两步,突然有一个男人挤到了他的面前,递给他一张图纸,“你是贺兰雪?”

    “是。”贺兰雪也懒得有所顾忌了。

    “这是夫人让小人交给你的,贺兰公子可以通过这张图出流园,不过只能出去,出去后就再也进不来了。”那人传声筒一般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重新挤进人群里。

    贺兰雪怔了半响,他并不知道谁是夫人,也猜不出那人有什么用意,展图一看,图画里屋舍俨然,道路清晰,也不像是假图。

    贺兰雪狐疑了许久,突然心中一动,开始钻起了牛角尖。

    那个夫人,是伊人吗?

    伊人送他出园了?可是为什么?怕他会捣乱,影响她的幸福生活?

    可不该是伊人的,伊人不是那样的人!——可是容秀呢,当年容秀对他,又是如何?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越想越偏激,越想越觉得一切都是可能的,总而言之,他不懂女人。

    可即便伊人真的这么做,贺兰雪也做不到恨她怪她,只是伤心,难过得近乎麻木了。

    如果口舌间尝不到腥味,他也以为自己麻木了。

    他将纸团糅在手心里,纸团于是变成了碎纸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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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剑很担忧。

    在写给凤九的信里,他详细地述说了贺兰雪最近的表现:自从流园回来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她的眼睛好了”,然后绝口不提伊人的事情,经常性的沉默,或者说,更多时候是困惑的。

    而流园那边,也传出了一个奇怪的传言:流园少主流逐风成亲了,对象,似乎就是伊人。

    问贺兰雪,贺兰雪不说什么,易剑也不敢太追问。

    贺兰钦那边也指望不上,自贺兰雪从流园出来后,凤七便问他见到陆川没有。

    贺兰雪自然实话实说没看见,凤七站了一会,突然疾步走到了林子前,冲着里面大声喊道,“陆川,有本事,你就看着我死在里面!”

    说完,她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

    林内变化莫测,转瞬被将她的身影湮没。

    贺兰钦先是吃了一惊,正要把凤七拉出来,却见林子里青衫影动,一个翩然若流星的身影倏然闪过树梢,消失在凤七的方向。

    “大将军,那个人是不是陆川?”易剑本是要过来拉住贺兰钦的,见状,狐疑地问。

    贺兰钦停住脚步,突然觉得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是凤七与陆川的事了——或者,从来没有与他有关过。

    ……

    ……

    ……

    ……

    贺兰钦在林子外等了三天,凤七始终没有传出消息。到了第四天,他们打道回绥远。

    绥远的人又增多了,裴若尘的多疑与独断,显然逼走了不少官员。那些被调查猜忌的官员愤愤投奔至绥远,有一些威望高的,甚至带着一乡一地的百姓一道迁徙而来。

    凤九也从落凤山庄赶了来,他协助贺兰雪安排那些人的住处和生计,事情一直很多,他们一直很忙。

    贺兰雪几乎将所有的时间放在了政事上,安排他们的食宿,检查他们的临时住房,但凡下雨暴日,还会亲自下去视察。

    贺兰钦则负责军务,将绥远的内政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贺兰雪身上。军中的饷银用度也一并交给了他。

    贺兰雪在绥远的声望很快便起来了,甚至不亚于贺兰钦。

    这样不分昼夜地忙了十多天后,凤九终于抽了一个空下来的日子,与贺兰雪聊起了伊人。

    “难道王爷真的以为……”凤九对伊人的印象一直是好的,并不太相信伊人会临时变心。

    “我仔细想过,伊人与流逐风之间,应该只是朋友之谊。”贺兰雪坦然道:“将伊人留在流园,也有我的考虑,接下来的事情太过凶险,她已经因为我的疏忽而伤了眼睛,我没把握她以后还会不会因为我而受到伤害。流逐风虽然行为怪异,却不是强人所难的小人,有他照顾伊人,我很放心。”

    凤九撇撇嘴:敢情贺兰雪只是找一个免费的地儿将伊人寄养一会?

    “可王爷不对伊人说清楚,她若误会……”凤九又担忧地问。

    “一来当时的情况不允许,而且,我当时也确实误会着。二来,倘若我说了,以伊人的性格,定然不会安安心心地呆在流园。”贺兰雪淡淡一笑,笑意如柳絮,轻然飘逸,“所以,想早点接回伊人,我们就早点做完这边的事情。”

    “王爷真打算分庭抗礼了?”凤九心中一喜,压住情绪问。

    “我本想成全裴若尘,可照他现在的所作所为,他太让我失望了。”贺兰雪敛容,正色道。

    凤九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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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若尘上位后的繁华不过是昙花一现,很快,外戚干政的劣根性就表现了出来。

    朝中官员全部巴结奉承裴若尘,裴若尘最近的心腹柳色亦是一个高深莫测、喜怒无常之辈,满朝官员,没有一个是真正为天朝百姓谋福利的人。

    天一阁上次的反-攻,恰恰让这所有的弊端暴露了出来。

    朝廷*,官员敛财,民怨无处申,那种景象,竟然比贺兰淳当政的后期还要乱上几倍。

    每天,绥远都要接受许多来自天朝的难民。

    贺兰雪来者不拒,不仅根据各自的才能将他们安排到适合的位置上,还鼓励士兵与难民一起开荒种地,将绥远靠近沙漠的戈壁开垦了出来,并且与凤九一起深入戈壁深处,找寻可以种植的草木。

    贺兰雪相信是有人暗中帮他的。

    就在他几次三番寻不着的时候,有一天突然在门口发现了一包草籽。他试着播种在戈壁上后,过了几日,竟然长出了青青的芽。

    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贺兰雪百思不得其解。

    他也没太多时间去琢磨那个人,天朝又出了一件大事。

    ——当年裴若尘割地逢迎炎国,让炎国牵制天朝勤王军队的事情东窗事发。

    而事发的原因,据说是一个小偷‘不小心’光顾了炎宫,偷出了炎寒上书房里的密函。

    无论这个借口如何劣质,反正,天朝的民愤被激起了。

    裴若尘自然不会相信是炎寒自己所为——因为这样干涉天朝内政的事情,也是被天朝人所不耻的。炎国与天朝的关系处于空前的敌对。

    那到底是谁将这封信曝光的?

    那一晚,柳溪回夏侯属地,端杯浅饮,微笑。

    ……

    ……

    ……

    ……

    天朝一阵倒戈声,与炎国的战火在停息了一年之久后,重新变得岌岌可危。

    绥远必须很快表态:保持中立,还是帮其中一方。

    保持中立是不可能的,绥远不可能坐观炎国侵袭天朝的土地,而帮助裴若尘也是不现实的——几乎所有人都看着绥远这边的态度,它成了双方都必须争取的力量。

    在此情况下,裴若尘正式对贺兰雪下了邀请。

    贺兰雪踌躇再三,决定赴约。

    这是他们在经过天一阁事件后第一次会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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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雪重回京城,除了易剑外,没带一兵一马,自然,裴若尘这次也不敢动他。

    他们见在天朝皇宫的大殿里。

    伊琳抱着贺兰天安在一旁站了一会,贺兰雪走过去,很顺手地接过天安,抱在怀里摇了摇,不足一岁的贺兰天安长得冰

    雪可爱,只是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却一点也不像小孩,就那么深深地看着贺兰雪,也不哭也不闹,最后,竟然咧嘴一笑,笑得像天使。贺兰雪心中一软,忍不住用手指摸了摸他滑腻腻的脸颊。

    这么可爱的儿子,贺兰淳倒也放得下。

    大家真真假假地寒暄了一番,裴若尘便嘱咐伊琳将小皇帝抱了下去,然后,他转过身,看着贺兰雪,很自然地问:“伊人怎么样了?”

    “她很好,只是不在绥远。”贺兰雪并没有责怪他的责唐突,淡淡道:“你把十一送过来,我相信那件事是与你无关的,天一阁的事情,也许是我偏激了。”

    “导火线而已,其实我们之间,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裴若尘的声音很平和,没有一点凌厉。

    贺兰雪没有接话,他仰面看着头顶巍峨的屋梁,看着大殿里八根盘龙雕花的柱子,看着站在大殿中间,孤立一人的裴若尘,清棱棱的眉眼。

    依旧俊秀温雅,但是有什么东西,一去不复返了。那双温玉一般的眼睛里,是刻骨的孤单和高傲——他成为了一个不需要任何人的独-裁者。也许站得太高,已经找不到方向了。

    “若尘,我曾经当你是朋友。”贺兰雪轻声道。

    “曾经的事情,不说也罢。”裴若尘眉毛一挑,似乎并不喜欢别人提起以前的过往,他只能往前走,不会回头看。

    “悠儿在绥远,每日只是看书纺织,过得不错。”贺兰雪又说。

    他心中唏嘘,忍不住想说一点温情的东西。

    这个大殿太空太冰冷。

    裴若尘的神色顿了顿,然后,他淡淡道:“她过得好就行。”

    “你要见我,是不是想说服我帮你一起对付炎国。”贺兰雪终于决定单刀直入,他们都是聪明人,不用拐太多弯。

    “不是,这次叫你来,只是想把本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裴若尘轻声回答。

    贺兰雪愣了愣,有点始料未及。

    “我病了,天安还小,太后不太懂事,柳溪在下面做的事情我也知道,可是我不敢动他,夏侯的军队是天朝唯一的保障。这个局面,撑不了多久。我已经知道了败局,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呢?”裴若尘低头,苦笑,“谁知道争到最后,竟是这样的惨淡收场。”

    “你病了?”贺兰雪吃了一惊,很自然地伸出手,抓住了裴若尘脉搏。

    裴若尘任由自己的命脉握在贺兰雪的手里,既不挣脱,也不警戒,只是看着他,清清浅浅,如多年前的模样。

    ……

    ……

    ……

    ……

    “你的脉息很怪,我也看不出是什么病,御医怎么说?”贺兰雪皱眉沉吟了半日,担忧地问。

    “顽疾。只是小时候以为治好了,那次从息夫人的墓地回来后,又复发了而已。听父亲说,这是息夫人的诅咒。”裴若尘神色自若,好像丝毫没有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背叛了夫人的人,子子孙孙,都会有这个顽疾,到了我这个时候,差不多也是离世的日子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贺兰雪很是不解。

    裴若尘微笑:“若非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又怎么会犯这样急功近利的错误?我想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天朝清理好,但好像事与愿违。我等不及天安长大了,也不能将他托付给另外一个人。唯一的解决方法,便是将皇位还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善待天安。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只能选择信你。”

    就好像贺兰雪第一次去绥远时,他也只能选择信任裴若尘。

    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后,他们之间,依然脱不了轮回。

    “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贺兰雪神色黯淡,忍不住问:“那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这么争?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加害于你?”裴若尘淡若柳丝地一笑:“天朝陈弊已久,若非这样,又怎么可以大破大立?我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虽然结果并非我所料,但剩下的事情,相信你也容易许多。从前的党争已经不存在了,你若上位,直接清理裴党就可以了,那些一直不曾逢迎我,一心一意为天朝做事的人,你可以重用。吏治我已经改了,所有指令都必须由京城发出,地方官员再无权自主干涉。军队是弱了点,但是有了贺兰钦的帮忙,你也会轻松许多。贺兰雪,请现在回答我:你能不能善待天安?”

    贺兰雪沉吟了许久,然后慎重地点点头,“无论我在生还是不在生,贺兰天安都会安全地长大成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不需要衣食无忧,快乐健康就行,那是我欠着兰儿的。”裴若尘摆手,淡淡道,“如今想来,给他一个平淡的生活,远好过将他推到傀儡皇帝的位置上。兰儿不会再怪我了。”

    “这是你一开始就料到的结局?”贺兰雪望着裴若尘放松而淡然的神情,心念一动,又问,“你最近种种激进的表现,只是给我一个讨伐你、清理天朝的机会?”

    裴若尘笑而不答,“你先走吧,明天我会下罪己诏,让天安禅位于你,这一次,再也不能给炎国以可乘之机。那封密函曝光后,天朝民心沸腾,对炎国更是同仇敌忾。王爷,民心可用!”

    贺兰雪愣了愣,然后福至心灵,“是你?公布密函的人也是你?是在你的默许下发生的?你将自己全部抹黑,漂清我,甚至不惜让自己成为世人唾弃的-卖-国-贼,只是为了给我铺好攻打炎国的路?”

    “留意柳溪,他是我的亲信,所以你有绝对的理由判他。”裴若尘再次选择了避而不答,淡淡地转移开话题,“我累了,剩下的细节,明日再与王爷详谈吧。”

    “你的病,到底是……”待裴若尘转身朝内殿走去时,贺兰雪在后面喊道:“真的只能放弃吗?非死不可吗?”

    “只是累了而已。”裴若尘回头,清浅地瞧了他一眼,复又折回身,款步朝深殿里走去。

    贺兰雪在原地站了许久。

    他自以为是懂得裴若尘的,原来,根本就不曾了解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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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信送至绥远的时候,裴若尘已经在当初天安登基时的天坛上下了罪己诏,并将贺兰天安的皇位让给了贺兰雪。

    天下哗然。天朝普天同庆,有人欢喜有人忧。

    最郁闷的莫过于伊琳,她的皇太后还没当上几天,就被安置在寂寂的冷宫里了。

    在天坛的禅让仪式结束后,伊琳怒气冲冲地跑去质问裴若尘,冲至裴若尘办公的地方,却见他已经换下了朝服,只留着一身简单的布衣素装,全身没有丝毫华丽的装饰,仿佛一个刚从山林里出来的隐者。

    而今,又要重回山林去。

    “裴若尘,你到底在干什么!”伊琳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叉着腰问:“你就这样走了,你对我的承诺呢?你说要我当天朝最尊贵的女人……”

    “难道你现在不是吗?”裴若尘静静地问。

    伊琳一时语塞,讷讷驳道:“可不是这样的,最尊贵的人,怎么会孤孤单单地留在宫里……”

    “所谓的尊贵,不过就是寂寞而已。”裴若尘看着她,看着面前这位依旧美丽依旧年轻的少女,心生怜悯,“你什么时候能放下尊贵,就不会这样寂寞了。”

    伊琳嘟起嘴巴,还是不了解。

    裴若尘暗叹一声,道了声保重,然后越过伊琳,朝门外走去。

    风起青衫,越发清瘦的背影几不胜衣,翩翩然,仿佛要羽化仙去。

    “你要去哪里!”伊琳怔了怔,猛地转身,大声问。

    “去一个不寂寞的地方。”裴若尘的声音从门外缓缓传来,最后一个字符落地时,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巍峨的红墙绿瓦中,再不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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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遥远的炎国,炎寒盯着密函看了老半天——他的书房从未被盗过,裴若尘写给他的密函还在书房,而公之于众的那一封,同样也是裴若尘的笔迹。是他自己伪造自己的。

    “我一直以为贺兰家的人才是狠角色,没想到,裴若尘更狠。”在沉吟许久后,炎寒终于心服口服地感叹了一句,“到头来,我竟然也被他算计了。”

    “天朝现在群情激奋,而且贺兰雪刚刚上位,绥远重新并入天朝版图。若他们反-攻炎国,后果将不堪设想,主上请尽快做决定。”久未露面的卫先生在一旁劝说道。

    炎寒摇头道,“我与冷艳有协定,若是我主动攻打天朝,她会保持中立,若是天朝攻打我们,她会出兵协助。现在,就是要让天朝来攻打我们。传令下去,在天朝各地散发贺兰雪的谣言,务必将贺兰雪惹怒为止——据我所知,贺兰雪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

    “他并不会为所有人都冲动的,通常只为他身边亲近的人,譬如易剑,譬如凤九,譬如……伊人。”说到这里,卫先生抬起头,别有意味地看着炎寒。

    炎寒神色未动,只是搁放在桌角的手合拢起来。

    木屑愤愤落下。

    卫先生在心中轻叹了一声。

    不知为何,他似乎又看到了炎子昊的影子,当年贺兰无双,息夫人与炎子昊的故事,似乎,在相隔二十年后,又要重演了。

    “伊人现在在哪里,查出来了吗?”炎寒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从容自若,可是话说出口后,依旧剜心地痛。

    上次伊人选择毫不犹豫地跟贺兰雪走,他已经死心了,也认命了。

    可依旧——不甘心

    !

    “谁也不知道伊人现在在哪里,也许连贺兰雪都不知道。”卫先生另有所指地回答道:“据说她在流园……”

    “找到她。”炎寒简短地吩咐道。

    刚毅的脸庞,斩钉截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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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人在流园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尊敬过,新婚当晚,自然是她睡床,流逐风打地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伊人迷迷糊糊要找厕所,一脚踏在了流逐风的身上。

    流逐风一声惨叫。

    于是,流园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独孤息没有再露面,听流逐风说,她本来也极少露面,一直深居简出,流园的人都知道独孤先生的存在,因为是少主的师傅,却鲜少人知道她的性别,更别说来历了。

    一起生活后,伊人发现流逐风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吊儿郎当,他处理政务的时候非常认真,那样的神情与他平时的表现相比,判若两人。

    有一次伊人趴在桌边看着流逐风,见他神色凝重,面无表情,于是索然无味,过了一会也就睡着了,那一觉睡了很久很久,醒来的时候,流逐风还是那样的神色,那样的姿态,好像千年万年没有移动过。

    那时候的流逐风是不无聊的,而他,也值得流园人民这般热爱。

    但是,等工作结束后,流逐风就非常讨人厌了。

    也不管伊人是不是在睡觉,总能孜孜不倦地将她弄醒,然后涎着脸道,“小-情-人,我们今天去后山玩吧。”

    “玩什么?”伊人一面敷衍着,一面转个身,把被子蒙在头上。

    流逐风爬上床,不屈不饶地将她头上的被子撕拉下来,“我们去后山玩躲猫猫的游戏,好不好?”

    “只怕不是躲,而是想碰到谁吧。”伊人心中腹诽着,本不想再理流逐风,哪知他变本加厉,一骨碌坐在伊人身边,硬是扳着肩膀把她立了起来。

    “伊人,你说,我对你好不好?我够不够义气!你担心贺兰雪,我暗中帮了他那么多,你在流园吃好睡好还天天踩我,我有没有说什么!就这点小忙,你也不帮?”流逐风愤愤地质问道。

    伊人眨巴着大眼睛,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她的视力越来越好了,渐渐地与常人无异。

    “跟我去后山。”流逐风一字一句地说完,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伊人从被子里拎出来,“到了那边,就说眼睛最近又不舒服了,让我师傅帮你看看。”

    “可我没有不舒服……”伊人怯怯地反抗道。

    流逐风重重地盯了她一眼,“讲不讲义气?”

    “讲。”伊人忙不迭地点头,顿了顿,又补充道:“可是不能说谎……”

    “为朋友两肋插刀,何况说谎!我还假装娶了你呢!”流逐风不遗余力地控诉着伊人的忘恩负义。

    伊人抹汗,使劲抹汗。

    “好吧,我已经不舒服了,我们去后山吧……”

    流逐风扯着伊人,几乎是半拉半拖,三步并作两步窜到了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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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山禁地,树木繁茂阴郁。

    他们在半明半暗的光影里穿行。

    伊人踉跄着走了几步,扭头看着流逐风溢着喜悦与憧憬的侧脸,忽而很微笑着问:“流逐风,为什么会喜欢她?”

    “恩?”流逐风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会喜欢夫人?”伊人笑眯眯地重复道。

    流逐风脸色一窘,随即坦然道:“因为她又凶又霸道又孤单又骄傲,所以我不能不喜欢她。”

    伊人莞尔,沉默了一会,方低声感叹道,“她应该是孤单的。”

    流逐风听进耳里,他低头看着伊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小情人,你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呢。”

    伊人仰面,淡淡道:“我只是在想,人到底要怎样,才能不孤单。”

    在流园,在没有贺兰雪的日子里,她重回孤单。

    喧哗在前,在后,在左,在右,最终都会成为背景,主题中,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在贺兰无双背弃独孤息的时候,她在这异世里,大概也找不到叱咤风云的理由。

    流逐风没料到她会问出这样严肃的问题,饶有兴致地想了许久,然后正色回答,“跟我在一起就不孤单了,我很会玩的,从小到大一个人在山洞

    里呆着,师傅也不陪我玩,我就自个儿和自个儿玩,我会自己跟自己下围棋,我会自己给自己出绝句,下一句我至今都没想出来呢,你要不要听?如果是两个人玩,项目还可以更多。譬如打牌啊,去外面招摇撞骗啊……”

    伊人懒得理流逐风的碎碎念,步子紧迈了几下,走到了流逐风的前面。

    流逐风笑嘻嘻地跟了上来,然而刚才那个问题,却并没有过之无痕。

    孤单。当初让流逐风怦然心动的,便是站在山洞的余晖里,那个孤单而萧瑟的侧影,仿佛不属于这世间。

    ---题外话---我的若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