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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蔬菜市场里出来时，雨只是缥缈着，柔和了很多。
羌楷提着几颗青椒和番茄，打趣道，“想不到，以前这种刀架脖子上都不会来得地方，如今竟也成了最常来的地方。”
“一样的蔬菜，无非就是挪了地方，给了个华丽的包装罢了。所以有时候觉得你们有钱人蛮装的。”
这话听得羌楷一阵怒火，狠狠的弹一下蒋蒋的脑门，继而便是他的一声惨叫。
“痛嘞。”蒋蒋皱着眉头，嗔怒得有几分傻气。
“怎么，想报仇？”
“好吧，我也就只能想想。”蒋蒋努努嘴，语气无奈，迎来羌楷笑得坏坏的表情。
羌楷撑伞的功夫，蒋蒋兀地转身，狠狠的敲一下他的脑门，继而冲进雨里，发出神经病一样的笑声。
羌楷先是一愣，继而将伞一扔，便追了出去。
“你错没错！”羌楷拉住蒋蒋的胳膊，轻轻松松得便将他扭转进自己的怀里。
两人贴身面对着，雨淅淅沥沥，很快的就浇湿他们的头发。
“错没错？”羌楷问。
蒋蒋吞下口水，心里念着，总是这么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看得人都发腻了。
“没错！”蒋蒋回应。
羌楷眉头一皱，“嘴硬。”当即便吻了下去。
雨水冲软了两人的头发，贴着额头，像是刚出浴的样子，叫人看了起性。
蒋蒋碍于这是大街上，又是行人又是车辆，只得挣脱。无奈羌楷不依不饶，紧紧地咬住他的下嘴唇。
风一来，雨就偏斜几分，风飘忽不定，没方向的吹，雨也就东西南北各处飘荡着。
四下的高层被埋进烟雨里，模糊着，挺立着高雅的轮廓。
闪光灯从某个小角落里闪一下，然后死一样的消失了。
而眼下的羌楷并未发现什么端倪。
雨水打在树叶上，啪嗒啪嗒的，韵脚很急促。蒋蒋心也慌着，怕是路人都在瞧自己了。
“我错了。”他推开羌楷，连忙求饶。
“瞧瞧。”羌楷示意蒋蒋去看四下逗留的目光。
“怎么办？引起围观了。”
“一、二、”还没数三，蒋蒋便跑了起来，积水在脚底下跳跃着，带着湿哒哒的节拍，被甩去去的，欢快地悦动着，然后四下散去。
羌楷紧随其后，甩开了好奇的人群。
“晚上吃什么？！”羌楷喊到，语气里带了兴奋与欣喜，这一刻，他们甘愿做疯子。
两人依旧奔跑者，像是铁了心要在雨水里肆无忌惮一次。
“牛排。”
“烧鸡。”
“烤鸭。”
“红烧排骨！”
“糖醋里脊！水煮鱼！”蒋蒋大声念叨，直到最后喊了出来。
“水煮鱼！”羌楷也喊，继而拉住蒋蒋，顺势将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两个湿哒哒的人，紧紧地靠在一起，然后像是黏起来了，永远分不开似的。
他低头盯着蒋蒋，蒋蒋也抬头盯着他，然后两人放声大笑。
“终于，在这个城市里，勇敢的活了一次！”蒋蒋吆喝。
羌楷不跑了，手里还提着青椒和番茄。他瞧着群魔乱舞似的，奔在前方的蒋蒋，嘴角荡漾的微笑，是要把雨天里架上彩虹。
烟雨蒙蒙，整个城市都软和脆弱下去了，那脆弱和软叫人没了脾气，没了张狂，没了高傲……
钢筋、水泥、玻璃以及汽车尾气的气息全都消逝掉，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眼下干净得出奇。
如同是上帝兀地在眼前垂下一道透明屏障，模糊的，玻璃纸盖过一样的飘摇景色，美得叫人热泪盈眶。
有人笑着，有人看着，仿佛悲伤就是那淅淅沥沥的薄纸，离人很远，而且越来越远……
蒋蒋横躺在沙发上，裹着深灰色的浴袍，像只消瘦的树懒，双目无光，一副呆呆痴痴的样子。
羌楷则着白色浴袍坐在一旁，用一条干毛巾擦着头发。他看看蒋蒋，捏起他的下巴，嘴巴瞬间就鼓成了o形。
“你在想什么呢？”羌楷问。
“我在想我的牛排和各种肉！”
“现实一点ok。”
“可是真的要吃这个？”蒋蒋瞧瞧桌子上正升腾着热气的泡面，满脸委屈。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天有多少人吃不上饭么？”
“所以，我也没见你把省下的钱捐给红十字会。”蒋蒋嘟囔着，端起了泡面。
羌楷抬手，在蒋蒋的脑袋上敲得嘎嘣响。
“喂——”满嘴面的蒋蒋抛出一个佯装厌恶的眼神。
“怎么……现在你可没地逃。”
蒋蒋不再理他，自顾地吃着泡面。
一口汤喝完，蒋蒋揉揉鼻子，叹一口气，“还是好饿。”他道。
“你是猪吗？”
“猪是你夫人。”
又一个嘎嘣疼得蒋蒋大叫，“阿……喂……你这人！”
咚咚咚——咚咚咚——
“喏，去开门吧。”正赶上说话的巧，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羌楷示意蒋蒋有人敲门。
“我不去。”蒋蒋负气坐着，心里却也在思忖这么晚了会是谁。
“难道……你是让我去开，拜托，这可是你家，万一是岳父岳母，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跟他们讲，我是这家的男主人。”
蒋蒋一听，顿时跳了起来朝门口奔去，“贱人！”他嘟囔一句。
“是谁？”趁着开门的功夫，蒋蒋问道。
“先生您的外卖请签收一下。”迎面递来一个盒子，十寸见方。
“天呐！d&akhouse的外卖！牛排！”蒋蒋惊呼，对着客厅里的羌楷叫嚷着，颇有投怀送抱的架势。
羌楷得意的点头，示意他签了。
蒋蒋几乎是从外卖员手里夺过得签字笔，信手一挥签得很潇洒。
现如今，他所想的无非就是快点打发外卖小哥离开，然后自己大快朵颐吃到嗨。
“好饿。”蒋蒋抱着盒子站在羌楷面前，抿动下嘴唇，笑得很白痴。
羌楷笑而不语，故意磨着他。
“好饿。”蒋蒋又道一声。
“饿就吃啊。”末了，羌楷放下周刊，
“去取一瓶红酒来。”他说。
“饿都饿死了，还要什么红酒，浪漫都是浪给吃饱了撑着，没事做的人干的。”
又一个干脆响的嘣脑壳。
再一转眼，蒋蒋便抱了红酒来，恭恭敬敬的站在餐桌面前。
间或有风吹进屋子来。雨停了，水汽却浓重的很，也是因为夜沉了的缘故，都夹在风里，绕得人润润的。
蒋蒋吃得很满足，吸顶灯的小红灯泡将他的脸照成了粉红色，一旁的多肉植物安静的待着，像个温润的大胖子，被眼下的场景陶醉着，一言不发。
那场雨给上海带来了一个明媚娇艳的大晴天，第二日阳光，金灿灿的芒针里，似乎是能挤出蜜来一样。
当程瑶瑶发现被揉成一团的验血报告时，眼珠几乎是要挤出眼眶的。
她惊讶着，惶恐着，不知所措着。
hiv阳性的字样，深深地刺进了程瑶瑶的眼睛里，有那么一刻，她似乎是昏厥的。
现如今是上天要拆散这个家了，说是上天的，也是人在搞得鬼。
终于得过且过，浪费上帝赐予的安稳日子，现如今上帝是要收走了。
那跟人一样，都是有寿命这么一说的。
对疾病的惧怕，使程瑶瑶瞬间对周冬奕生了芥蒂，她终究还是更爱自己，更爱晓晓的。所以此刻，她脑袋里也就只留了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周冬奕。
程瑶瑶将报告单重新塞了回去，没事人一样的准备早餐。
她尽量装潢得这个早晨像所有平常的早晨一样，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早餐——面包，牛奶，培根，煎蛋。普通的毫无新意的早报，然后去洗漱。
周冬奕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摸起了早报，等程瑶瑶洗漱完后一起吃。
阳光从窗子里漏进来，照得地板明晃晃的。茉莉色的窗纱被涌进来的风鼓动着，间或飘扬几下，很随意。
他或抬头看一眼窗外，看一眼蓝得肆无忌惮的天，或望着窗台上的仙人掌发呆。
那带刺小巧的植物，口口声声说自己喜欢日照，喜欢太阳，却吝啬的裹紧自己所有的水。所以它所坚持的喜欢，无非是于己大有裨益。
“起床了。”周冬奕闻声抬头，瞧着程瑶瑶利索地搭理半湿的头发。
“嗯，等你一块吃饭呢。”
“大可不必这样做的。”说着两人便都坐到了餐桌旁，周冬奕夹一块培根放到程瑶瑶的碟子里。
她笑笑，送进嘴里一块面包。
现下的程瑶瑶是有心提防周冬奕的，她怕他，似乎以前的亲密都无关紧要，所有传染的可能，都是要在发现之后产生的。
“今天还要去找工作么？”程瑶瑶尽力缓和着语气，表面看上去很随意。
“嗯，有个面试，9点钟。”
程瑶瑶抬头瞧着墙上的挂钟已过了8点，竟莫名的舒了口气。她在心里反复思量着，如何在周冬奕离开以后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