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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原来还是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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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渐至,傍晚的丝丝凉风稍微缓解了这闷人的天气。萧晗走在宫里冗长的巷道里,听着周围官员对自己不满的议论,以及对明日比武的猜测。

    萧晗缓缓地挪动着步子,看着那些议论她的官员渐行渐远。

    “出来吧!”萧晗冷面无情地对后头唤道,然而却没回头。

    后头果然快步走来一个人,他穿着胡服,虽已中年可外形依旧俊朗。“你果真很警觉。”中年人快步走到萧晗身边,面目慈善地看着她。

    “为何跟着我?”萧晗看也不看他一眼,冷漠得很。

    那中年人笑着注视着萧晗,言慈语善道:“想要弄清一件事情。”

    “陈大人好生奇怪,萧晗能知道什么事?”萧晗目视前方,目光清冷。

    “你的眼睛很像”,陈大人忽然冒出一句,那目光很深,语气也更像叹气,“很像,很漂亮!”

    “陈大人同我说这些作甚?”萧晗冷冰冰的回答他道。

    “那个人我一生都对不住她”,陈大人自顾自地说起来,“你的眼睛很像她。”

    “既然对不住她,现在说来何用?”萧晗冷冷漠漠,然而却意有所指。

    “是啊,现在又有何用?”陈大人长叹,仿佛过往对他来说亦是一种伤痛。然而,须臾过后,他又转头看向萧晗,目光专注而慈祥,道,“我与她有个女儿,也叫萧晗,不过十多年前得时疫去了。”

    “是吗,既然是陈大人的女儿为何不姓陈?”萧晗说得风轻云淡,面上保持着一贯的清冷。

    陈大人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径直看着她说道:“晗晗自小长得很可人,性子却如你这般冷!”

    萧晗终于受不了他这种充满慈祥与爱意的目光,停下脚步来,冰冷地望着他,说道:“世上同名之人何其多,更何况令爱已经身故。”

    “我一时疏忽,晗晗得病之后便被扔进了乱葬岗,后来我再去寻时却未见她尸骨。”陈大人语气中无不是自责与愧疚。

    可是萧晗怎么会信,什么叫一时疏忽,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既然都扔进乱葬岗了,又如何找得到她的尸骨!”

    “我一直相信她还活在世上。”陈大人语气很笃定。

    “陈大人,请你认清楚,我不是令爱,你也无需同我说这些。”萧晗站在盯着他,目光冷如冰霜。

    “晗晗小时候也是以这样的目光看我的。”陈大人深深叹气。

    萧晗别过目光却不再看他。

    “晗晗,我对不起你。”陈大人闭上双眼深深的心痛。

    “陈大人,请回驿馆,你我就此别过。”萧晗不想再看他如此,也不想再听他所谓的忏悔。

    如果后悔有用,那么官差作何?

    “晗晗,我知道你心中怨我,恨我”,陈大人跟上萧晗的脚步,老泪纵横道,“可当初我不得不如此对待你与你母亲。”

    “陈大人,你我无冤无仇,我何故怨你恨你”,萧晗骤然停下脚步再次看着他说道,“知道为何陛下赐我‘无情公子’之称吗?便在于我无心无情,陈大人何故与我这无心无情之人说什么仇怨呢?”

    “晗晗,若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如此”,陈大人不理会萧晗的冷言冷语,继续兀自说道,“我必须如此,尽管这样害了你母亲也害了你!”

    “话已至此,陈大人无需多说,萧晗不是令爱,也不乐意听陈大人讲诉这些与萧晗无关的往事。”

    “晗晗,你原谅我与否都不重要。”陈大人目光之中的慈爱让萧晗感到尤为迫人,“你如今这样行走官场,若有朝一日被揭穿了将万劫不复!”

    “陈大人这是什么话,萧晗行得直坐得端,谈何揭穿!”萧晗冷冷冰冰地搁下一句话。

    “我知道你也不愿同我说”,陈大人又道,“只是你千万要小心,万事都多存些心眼。”这话就像父母对临行的游子的嘱咐,很是暖心,可是在萧晗心中却不是这样,她本是极不愿意同这位陈大人言语的。

    “陈大人,前面便是宫门口,还请整理好仪容,免得被人落下口实,说赵国使者在我晋地受辱。”萧晗瞥了他一眼继续走着。

    陈简抚了抚面,方端出高级官员的姿态同萧晗向宫门口走去。

    “使者大人,特使大人。”宫门口的侍卫见到此二人问了声好。

    萧晗依旧冷着一张脸与稍显慈和的陈简走了过去。

    “晗晗,日后不要来赵国”,在分岔路口时陈简忽然对她说了一句,“那是个是非之地。”

    萧晗装作没听见,疾步走去。

    不过傍晚,街上人迹便十分稀少了,许是燕赵使者的到来对治安有了极高的要求的缘故吧!

    莫名其妙的手脚无力,萧晗左胸膛在深深地震动,她扶着墙壁,走到一侧顺着墙壁滑落,直至倚着墙壁蹲下。

    雪白的衣裳沾染上了地上的尘土,下裳边蒙上了一层灰翳,就像她此刻的心,原本该是冷漠无情的,可为何到这时候却是生生地疼,就好像被莫名其妙地扎上一刀。

    既然十多年前选择舍弃她,为何这时候又要来认她。这是一块旧伤疤,深深隐藏在萧晗的心底,平素一点也不痛,没有一丝感觉,都可以忽视它,都可以以为这块伤疤痊愈了,却殊不知一旦被触犯便是血流成河。

    她深深地将螓首埋在膝盖上,一手抱着膝,一手抚着胸,喃喃自语:“萧晗,你不是自诩冷漠无情吗,为何会心痛。你不是说不在乎吗,即便遇见也可以像陌路人一样吗,可为何这时要心伤?”

    “就像方才一样,你可以冷漠无情的,你本来就是薄凉无情的!”

    她蹲着一直将头埋在膝盖弯里,她无法像她所说地冷漠无情,无视所有的一切。若是刚出桃源之时她尚且可以,只是如今已经沾染了俗尘,已经染上了情感。

    情感这个东西是会上瘾的,不是她想戒掉就可以戒掉的。

    她沉默地感受着心底的那股异样,不愿抬起头来面对这样的自己。良久,仿佛天已经黑透了,她缓缓抬起头来,却赫然发现身前站在以为身量修长的男子,原来不是天黑了,是这男子高挑的身影为她挡住了她不愿面对的残光。

    男子好看的容颜上泛着温朗的笑容,就像温柔的月华,他向萧晗伸出大手,声音如玉碎冰泉却又温柔淡雅:“晗晗,来。”

    萧晗盯着他,不愿搭在他手上起来。

    男子收回手,却上前一步,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扶起来,动作极为小心翼翼就像是捧着和氏璧一般。

    “庾翼,你?”萧晗终于才说出一句话,那目光紧紧地盯着他。

    “走吧,车上说。”庾翼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搀到车架上。

    “你不是先走了吗?”萧晗最终开口。

    “我一直在等你,晗晗!”庾翼温言细语就像润润的春风。

    萧晗蜷缩在车厢角落中,她从来都是冷漠坚毅的,她不想庾翼看到这样的自己。

    “晗晗,过来。”庾翼轻轻地伸出手呼唤着萧晗,那语气轻柔得就像一片羽毛抑或是一层薄雾。

    萧晗全身脱力地依靠在车厢壁上,离庾翼远远的,无睹他的温柔。

    庾翼垂下手却坐到了萧晗身旁,紧挨着她。轻轻抚摸着她海藻一般的黑发,庾翼满满一目柔光:“晗晗,方才,那个人,你生身父亲?”

    “不要同我讲。”萧晗无情地打掉庾翼的手,冰冷无情地说。

    “晗晗”,庾翼一把揽过萧晗的肩膀,力道之大令萧晗无法抗拒。庾翼将萧晗轻轻安置在自己的怀抱里,温言道,“你幼时一定被那人害得很苦吧!”

    无声地靠着庾翼,萧晗目光涣散,同平素比起来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如今,我大概可以理解你为何清冷至此了。”庾翼轻轻抚摸着萧晗的臂膀,就像是一阵轻柔温柔的安抚。

    “如今,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庾翼紧紧地抱着萧晗,让她紧紧地感受胸膛的温暖,道,“我永远也不会允许。”

    “不要与我说话,不要说。”萧晗已临近崩溃。

    “晗晗,想哭就哭吧!”庾翼捧着萧晗的脸呵护道。

    哭?她萧晗自出生以来便从未哭过,她萧晗从不知哭为何物!

    一把狠狠地摔掉庾翼的手,萧晗冰冷的眼眸狠狠地盯着她,语气冷得跟冰霜一样:“我凭什么哭?”

    庾翼一点也不介意她的不领情,反而伸手抚摸着她脸庞,笑着说道:“在我跟前,你可以!”

    “我不可以,也不会!”那坚硬的目光就像在和庾翼抗争。

    最终还是萧晗败下阵来,于是她轻轻阖上眼眸,喃喃自语道:“或许你说得对,原来我还是在乎的。”

    庾翼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呵护一样的口气道:“你没你想象的那么冰冷无情。”

    “不,我是冰冷无情的!”萧晗反驳他道,然而瞬间气势便降了下来,叹道,“可是我还是难受了!我原以为往事成风,我已经不在乎了,可是如今他与我说了一番话后我却好难受。”

    “他既然让你这般苦,想要报仇吗,我为你报仇!”庾翼轻轻将下巴抵在她柔顺的头发上说道。

    萧晗推开他,目光惊异,道:“我从未想过报仇,即便在我最苦的时候我也未曾想过报仇!”

    “我便知道这是你。”庾翼笑着。

    “报仇只会让我活得更苦,而我只想日后重回桃源。”

    无言良久,庾翼并未辩驳萧晗想回桃源之话。很久,轻柔地抚着萧晗的后背,庾翼道:“可见你幼时活得何其辛苦!晗晗,若我当时遇见你便好了。”

    “可我宁愿从来不会遇见你。”

    “可是已经遇见了,晗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