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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骨夫人你先下来吧,我拿外套给你。”陈志美转身伸手在衣架上取下一件肉色的皮衣。

    沈姑妈这下可算是看清楚了,小隔间的病床上坐着一副惨白惨白的人体骨架,它伸手接过陈志美递过去的一张人皮,张开那“咔咔”作响的下颚骨说了句“谢谢”!

    额滴个神呀!不,应该说:额滴个鬼呀!沈姑妈双脚一软两眼一黑朝着诊室里面就一头栽倒晕了过去,还连带着扯倒了墙边柜子上的医疗器械和几个玻璃的瓶瓶罐罐。“乒呤乓啷”一阵刺耳的响声把陈志美和白骨夫人都吓了一跳!

    “有、有人!有人进来了!”白骨夫人吓得用人皮大衣紧紧捂着胸骨大叫。

    “别怕,别怕,你先别紧张,我看看怎么回事!”陈志美一边安抚着白骨夫人一边查看晕倒的沈姑妈,他拿手指在沈姑妈鼻子旁试探了一下,又摸了摸沈姑妈的脖子,还好,只是晕倒了。

    “陈医生,怎么了?”附近护士站的小护士听到声响赶紧跑过来。

    “有人晕倒了,赶快帮忙。”

    “唔……晕……”半个小时后沈姑妈躺在病床上发出痛苦的**。

    “醒了,放心吧,没事。”一把轻柔的男声在沈姑妈耳边响起。

    “姑妈,你怎样了?”沈清一轻轻扫了扫沈姑妈的额头。

    “小一啊……哎哟……我这是在哪儿啊?”沈姑妈揉了揉自己冰凉的额头睁开眼睛。

    “在警局的医疗所里,幸好接到了夏寻非的电话,姑妈你干嘛一个人跑过来啊?”沈清一扶起姑妈坐好。

    “我这不是想开看看你那个……”沈姑妈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微笑着的陈志美,“鬼、有鬼!有鬼啊!”沈姑妈抓着沈清一的手臂大喊大叫起来。

    “姑妈,你冷静点,没事的,没事的,是幻觉!”沈清一赶紧按住姑妈,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会从病床上掉下去。

    “阿姨,你冷静点,你刚才因为低血糖而晕倒了……”站在一旁的夏寻非也上前帮手把沈姑妈扶正坐好。

    “低血糖……怎么可能,我才吃的早餐……”沈姑妈恍恍惚惚地按着太阳穴。

    “沈阿姨,你好,我是陈志美医生,刚才您在我的诊室前晕倒了,经过我们诊断,你确实是因为低血糖而晕倒的。”陈志美微笑着自带特效光环和BGM走到沈姑妈面前,“低血糖也有分空腹低血糖和餐后低血糖两种,阿姨您是餐后低血糖这种情况,但具体到究竟是特发性反应性低血糖症还是功能性低血糖症,我们还要进一步诊断才知道。”

    我靠!好闪!夏寻非捂着眼睛扭过头,感觉自己都快被陈志美放射出来的耀眼光线晒成灰了。

    “是……低血糖啊……”沈姑妈半信半疑,但明显已经被陈志美给迷倒了,“那……那陈医生,我怎么看到了奇怪的东西,我看到……看到一副骨架,它还会说话!”

    “哈哈哈!那是因为低血糖导致大脑缺乏足量葡萄糖供应导致精神不集中,思维迟钝,所以你才会眼花。当时我的病人白女士正坐在病床上检查腿部,她本人比较削瘦,皮肤也很白,你应该是把她误认为人体骨架了。”陈志美一手插在医生袍的口袋里一手轻轻握拳浅笑。

    “是、是这样吗?”沈姑妈看了看陈志美,又抬头看了看沈清一以求确认。

    “是这样的,你打翻了陈医生的东西,还把人家病人给吓坏了,还好人家白女士不介意,我已经帮你道过歉了,没事了现在。”沈清一安慰姑妈说。

    “啊,那……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陈医生,我这么失礼,还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沈姑妈连连道歉。

    “没关系的,沈阿姨,最重要你没事,清一她很担心你呢。”陈志美微笑着看了看沈清一。

    “嗯……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别在这里妨碍陈医生工作了,你看你在这里晕倒一下陈医生就少看了好几个病人。”沈清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怕自己姑妈再继续问陈志美些什么所以想赶快带姑妈回家。

    “好吧,这次谢谢了啊,陈医生,实在是叨扰你了,真不好意思,你这几天有空就上来我们清一家吃饭吧,阿姨做菜很有一手的。”沈姑妈穿上鞋子一边往外走还一边不忘拉着陈志美约饭。

    “好的,阿姨,有空一定会去,阿姨您慢走,我还有病人,就先不送了。”陈志美站在诊室门口微笑着朝沈清一他们摇了摇手。

    夏寻非跟在他们身后偷偷擦了把汗,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陈志美,总算把白骨夫人这事给瞒过去了。

    当天晚上,在听过沈姑妈赞美了九九八十一次陈志美之后,沈清一终于获得解放能安心地睡在床上了,可是沈姑妈却睡不着。

    “小陈这小伙子真不错……八……明天去哪儿好呢?……十一……十七……好像……二十……怎么好像听到什么声音?”沈姑妈在沙发床上翻滚了一阵子忽然睁开眼,怎么夜深人静之后好像耳朵嗡嗡地吵,还听到有人在数数呢?她坐起来用尾指掏了掏耳朵,又揉了一下太阳穴。

    “一定是精神恍惚了,就像陈医生说的那样……”沈姑妈小声地自言自语着又躺下了,“睡觉……睡觉……”

    “早间新闻……交通状况……”睡得迷迷糊糊的沈姑妈耳边不时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谁呢?……这是谁呢……在我耳边叨叨叨一晚上了……”沈姑妈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

    “姑妈,你醒了?我刚买了早餐回来。”沈清一在餐桌旁摊开刚买回来的早点,客厅的电视正播着早间新闻。

    “呃?……早餐?…..几点了?这么早吃早餐?”沈姑妈揉揉眼,她昨晚一整晚都没睡好。

    “已经十点了,不早啦。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的样子,昨晚没睡好吗?”沈清一走到沙发床旁坐下,认真看了一下沈姑妈。

    “哎,别提了!你家也不知道哪个邻居,大晚上的不睡觉还把电视开得那么大声,吵了我一个晚上!”沈姑妈疲惫地抱怨。

    “昨晚有人半夜把电视开得很大声吗?我怎么没听到?”

    “你是不是太累了所以没听到啊?声音挺大的,一直在我耳边嗡嗡地叫,烦死个人了!”

    “你先起来洗个脸吃早餐吧,如果今晚再吵我就和物业说说。”

    沈姑妈吃力地从沙发床爬起来趴在洗手池边洗漱,这时和昨晚类似的说话声又响起了:“四……七……十二……十九……”

    “这是哪出戏啊?怎么从昨晚播到现在都没播完?”还没完全清醒的沈姑妈朝客厅喊了一声。这什么片子啊?半夜播到现在,就算是韩剧它也能大结局两次了!

    “你说现在电视里头播的?是彩票开奖结果啊。”沈清一觉得很奇怪,“你昨晚一整晚听到的就是彩票开奖?”

    “呃……记不清了……”沈姑妈胡乱擦拭了一下脸便匆匆跑了出来看着电视,“听到的声音和这差不多吧……真是奇了怪了!”

    吃过早饭后,沈姑妈独自一人出门买菜,路过彩票售卖点的时候,她魔怔似的停住了。昨晚听了一晚上的长剧竟然是彩票开奖结果?……那堆数字是什么来着?八……十一……十七……沈姑妈看看彩票售卖点又看看自己的钱包,再看看彩票售卖点,她迟疑着地走了进去……

    晚上八点,沈清一的小公寓内……

    “哎,清一的,那个彩票开奖是哪个台呀?”沈姑妈很紧张地包着刚洗好的头发从卫生间小跑出来。

    “我帮你按吧,怎么了?”坐在沙发上的沈清一拿起遥控器。

    “差点就错过彩票开奖了,这记性真是的……”沈姑妈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沙发上。

    “姑妈你买了彩票?你以前都不好这一口的,怎么忽然玩起彩票来了?”

    “今天路过彩票点,刚好身上有几块钱……嘘……别吵,开奖了……”沈姑妈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没再说话。

    “铃铃铃……”这个时候沈清一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陈医生”三个字。

    陈医生的电话?这个时候?沈清一有些奇怪,陈志美平时极少主动和她联系,这个时候忽然来电话是个什么情况?她犹豫着按下了接听键。

    “喂……陈医生……”沈清一拿着电话走出小阳台,她不想让沈姑妈听到了她和陈志美的电话,免得又误会些什么。

    “清一,你在家吗?”陈志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急。

    “在的,陈医生你有事找我?”

    “也算不上是找你,其实是想找你姑妈。”

    “姑妈?你想找我姑妈?”沈清一朝客厅里全神贯注盯着电视机的姑妈看了一眼,该不会今天姑妈又对陈志美做了些什么奇怪的事吧?

    “其实……问你也行。”

    “嗯?问我?究竟是什么事啊?”沈清一越发觉得奇怪,陈志美晚上打电话来究竟想说什么?

    “清一,你姑妈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啊?”

    “异常?怎样才算异常?等等……难道我姑妈那天上你诊室还遇到了些什么吗?”

    “我也不确定,所以才问你的,你姑妈今天有没有无故大叫大跳或者其他言行上的异常啊?”

    “没有啊,很正常……”

    沈清一话音还没落就听见沈姑妈在客厅忽然兴奋地大喊一句:“中啦!中啦!”跟着沈姑妈还乐得直接在沙发上跳了起来。

    “……现在不正常了……她好像中了彩票。”沈清一低头扶额,“陈医生你先等等,我问问是怎么回事。”

    “姑妈,你是中了彩票吗?”沈清一朝客厅大声问。

    “哎呀!宝贝儿呀!你姑妈我中了三等奖!几十年不买彩票,一买就中三等奖啊!”沈姑妈激动得像中了五百万一样。

    “我姑妈中了彩票三等奖。”沈清一冷静地对陈志美说。

    “中奖?……清一,是这样的,我今天在清点物品,发现玻璃瓶里少了一样东西,而装那样东西的玻璃瓶刚好就是你姑妈昨天不慎打翻的那个,我怀疑那样东西已经附在了你姑妈身上……”

    “什么?!有东西附在我姑妈身上?那、那怎么办?”沈清一吓了一跳,不知道附在她姑妈身上的是鬼还是妖。

    “你先别紧张,你姑妈暂时还不会有危险,但如果不取出来的话,长期下去就很难保证她的安危了。”

    “要怎么取出来?我能取吗?还是要去你诊室。”

    “还是等我来吧,上我诊室可能会让你姑妈起疑心,我去你家好了。”

    “陈医生你、你来我家?”沈清一有些不敢相信。

    “哈哈,怎么?不欢迎?”陈志美笑了起来。

    “不、不是,怎么会!就是……就是我该怎么和姑妈说呢?”

    “你姑妈不是说要给我露几手吗?你就说我上去吃饭好了。”

    “嗯……好吧……”沈清一挂了电话后咬着唇想了一会儿,又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

    “嘟嘟……嘟嘟……喂……”电话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明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沈清一的语气冷冰冰的。

    “啊?又上你家?这么突然?”男子显然受到了惊吓。

    “你来还是不来?”沈清一用命令的口吻问对方。

    “……来……”电话里的男子弱弱地回了一句。

    光听沈清一的语气就能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夏寻非,也就只有对夏寻非她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这样的态度。沈清一琢磨着如果明天光是叫陈志美一个人上来,那姑妈可得误会死他们两个人了,到时真的是有口都说不清,还不如把夏寻非也叫上来,就说是请相熟的同事吃个饭,反正自己也确实欠夏寻非一顿饭。

    隔天晚上,沈清一小公寓的饭桌前尴尬地坐着三个人:沈清一、陈志美和夏寻非。

    为什么这个家伙会在这里?夏寻非斜眼看着自己旁边的陈志美。

    清一请我上来的。陈志美微微张开嘴露出钻石般闪亮的白牙笑了一个。

    你这家伙无故上来,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夏寻非咬着筷子盯着陈志美。

    有什么事你问清一好了。陈志美微笑着将头转向沈清一。

    你们……先安心地吃完饭再说吧……沈清一双手扶额不想抬头。

    三人一直在餐桌上用眼神交流着,忽然一道蒸排骨落在他们面前把他们吓了一跳。

    “你们先喝汤呀,在这里干坐着做什么?清一,赶快给陈医生乘碗汤!”沈姑妈把蒸排骨放在桌上摆好,“哎呀,陈医生你不提早说,我今早匆匆忙忙买的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沈姑妈一见到陈医生就乐开了花,仿佛见到自己未来女婿上门拜访一样。

    “今天真是打扰你们了,劳烦阿姨您做了那么多菜,实在是不好意思。”陈志美微笑着说。

    “哎哟!和阿姨我还客气什么嘛,真是的!呵呵呵……”沈姑妈一阵娇笑,“我告诉你啊,我买彩票中了500块!今早上特意买了一条东星斑,正在锅里蒸着呢!小陈你先喝汤啊,我去看看鱼。小夏,你也别客气!呵呵呵……”

    “500块?”沈姑妈走进厨房后夏寻非小声地问沈清一。

    “不是那个500块!”沈清一趴在桌子上瞪着眼小声回他。

    “什么500块?”陈志美也跟着沈清一那样俯身在桌子上小声问。

    “没、没什么……那个,陈医生,我们吃完饭之后再动手吗?”沈清一小声问。

    “动手?你们要干什么?我就知道这家伙一出现就没好事!”夏寻非瞥了陈志美一眼。

    “你说错了,这次我是上来做好事的。”陈志美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有些透明的液体。

    “这是什么?”夏寻非敲了敲玻璃瓶。

    “酒瓮怪的唾液提取物,无色无味,能溶于所有食物,一滴就能放倒一个成年人而且绝对没有副作用,最特别的地方在于服用者清醒之后只会觉得自己晃了一下神而已,不看时间绝对不会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陈志美轻轻打开玻璃瓶的盖子,用盖子上附带的滴管挤了一滴液体到沈姑妈的汤里。

    “我靠!你想对人家做什么?”夏寻非趴下来小声叫了一句。

    “你小声点!陈医生是来帮我的,我姑妈被附身了!”沈清一小声说。

    “附身?被什么附身了?”夏寻非抓着陈志美问。

    “嘘……沈阿姨出来了。”陈志美拉开夏寻非的手,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你们聊什么呀?聊得这么起劲,来,我的鱼好了,赶快吃饭,呵呵呵……”沈姑妈笑着把手中的鱼放下,自己也跟着坐了下来。

    “姑妈,你先喝汤。”沈清一赶紧把汤放在沈姑妈手里。

    “好、好、好。”沈姑妈端起碗准备喝汤,沈清一三人盯着她大气都不敢喘,“你们盯着我看什么啊?我脸上有花啊?”沈姑妈送到嘴边的碗又放下了。

    “没有!没有!呵呵呵……”夏寻非赶紧干笑着摆摆手。

    “阿姨您今天做饭辛苦了,您是长辈,所以我们得等你先动筷子我们才吃。”陈志美微笑着对沈姑妈说。

    “哎呀,我说你这小伙子怎么就这么有礼貌呢?真是的,呵呵呵……阿姨我真是喜欢你啊!”沈姑妈大笑着放下了碗。

    “姑妈……你不喝汤了……吗?”沈清一见到姑妈把汤放下有点着急。

    “你怎么老催我喝汤呢,真是……我喝,喝就是了。”沈姑妈又慢慢端起碗,“咦,小一啊,你怎么给我盛了块带皮的鸡肉啊?我在减肥,不吃鸡皮,你那碗还没喝吧?我和你换一碗好了。”沈姑妈说着就自顾自地把自己的碗和沈清一的碗换了过来。

    “……”沈清一呆住了,她看了看面前这碗混有酒瓮怪唾液提取物的汤,又看了看同样呆住的陈志美和夏寻非,再慢慢地转过头对沈姑妈说:“姑妈……我也减肥呢,呵呵……”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减!这小胳膊小腿的那天一刮台风就能把你吹跑!赶快把这汤喝了,不许减肥!”沈姑妈说完还“呼啦啦”地把换过来的汤喝了一大半。

    “姑妈……我忽然不太想喝汤……”沈清一苦笑着,要是她把这汤给喝下去就惨了。

    “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啊?不想喝也得喝,我一大早起来煲了好几个小时呢!不许浪费!”沈姑妈有些生气地把汤推到沈清一面前。

    “阿姨!”夏寻非忽然一把按住沈姑妈的手大声说,“其实……其实我挺喜欢吃鸡肉的,我这碗没有动过,我和你换一碗,你不介意吧……一姐……”

    “嗯?介、介意?”沈清一被吓了一跳,她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介意……呀……”

    “谢谢……”夏寻非看着沈清一,慢慢地把两碗汤换了过来。

    “小夏,快尝尝阿姨煲的汤,你看你们,换来换去的汤都要凉了。”沈姑妈又热情地把下了药的汤送到夏寻非面前。

    “我……”夏寻非再次望了沈清一一眼,他看到沈清一对他投来同情且略带心疼的目光,忽然心里一阵暖流,说:“好!我喝!”

    只见夏寻非颤抖着端起碗,用董存瑞炸碉堡的心情带着黄继光堵枪眼的毅力外加刘胡兰宁死不屈的眼神慢慢张开了嘴……

    “哎呀!不好意思!”就在这时,随着陈志美的一声惊叫,夏寻非的汤连渣带碗一起被陈志美“咣当”一声打翻在地上,汤泼洒得夏寻非一头一脸都是。

    “小、小陈,你怎么了?”沈姑妈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刚才我看见寻非脸上有些脏东西,想帮他擦掉,没想到不小心把汤给打翻了,呵呵呵……,寻非,你没事吧?”陈志美帮呆坐在椅子上的夏寻非拾起地上的碗。

    “没事……没事,你看我这样,怎么会有事呢?呵呵呵……”夏寻非笑着慢慢地从头顶摸下一块热乎乎的海底椰放在桌子上,眼角似乎还泛着泪光。

    “我……拿纸巾给你擦擦吧?”沈清一看见夏寻非这副落汤鸡的样子,不免心里有些难受,他怎么也算是为自己挡了一劫。

    “我去拿吧,纸巾盒在茶几上是吧?”沈姑妈起身走向客厅。

    就在沈姑妈离开餐桌的那几秒里,陈志美用极其迅速的动作悄无声息地再次在她汤碗里滴了一滴药水……

    “总算把你姑妈给放倒了!”夏寻非吃力地帮沈清一把沈姑妈平放在沙发上。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沈清一问陈志美。

    “你们先让开,等我看看。”陈志美轻轻走到沈姑妈耳边,掏出一个小电筒在她左右两边耳朵都照了一下,“果然……在右耳这里呢。”

    “右耳?什么东西在右耳?”沈清一紧张地问。

    “是耳中人。”陈志美轻轻地说。

    “耳……中人?”夏寻非带着疑问重复了一句。

    “这种妖怪在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也曾经提到过,有位叫谭晋玄读书人,他很笃定地信仰养生术,经常盘腿闭目打坐。有天他打坐的时候忽然听到耳朵旁有嗡嗡声,有个细小的人声在说‘能见面了,能见面了’。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修炼时聚丹田之气所形成的功力,还非常高兴。他后来的几次打坐都能听到那细小的人声在说话,于是有次谭晋玄回应说了句‘能见面了’,不一会儿他就感觉到耳朵里有什么东西慢慢爬了出来,他斜眼一看竟然是个像夜叉般面目狰狞的小人,所以吓了一跳不敢妄动。刚好这个时候谭晋玄的邻居过来敲门,小人儿听见有人敲门显得很惊慌,在地上四处奔跑躲藏就像老鼠找不到洞一样。同时谭晋玄也觉得自己像灵魂出窍那样有种魂魄离体的感觉,小人儿就在他慌乱的时候不见了踪影。自此以后谭晋玄便开始精神失常,一时大哭一时大笑,把家里人吓得不轻,这种病状一直医治了半年才逐渐消失了。”陈志美轻声解释说。

    “难怪你说长期下去姑妈会有危险。”沈清一咬着手指说道。

    “这种妖怪有一定的潜伏期,一开始人的精神状态还是正常的,只是能听到耳中人对宿体的提示性声音,但久而久之宿体精神和大脑都受到妖怪的影响,人就会分不清楚现实和幻觉,出现晕厥、疯癫等症状,类似于癫痫症,如果再不把耳中人取出,更严重的会导致宿体厌世自杀。”陈志美继续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把这耳中人弄出来?”夏寻非问。

    “先别急,清一你先想想你姑妈这两天有没有和你提到过她听到了什么怪声。”

    “怪声?……啊,姑妈说她晚上听到有人把电视开得很大声,看了一晚的彩票开奖,而且第二天她还买了彩票中了奖!”

    “……好,既然这样……我们先把这屋子的灯和门窗都关上,窗帘什么的都拉起来,模仿半夜的光线。”

    窗帘都拉上以后,陈志美轻轻趴在沈姑妈右耳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小玻璃瓶倒了几滴里面的液体在手心。夏寻非闻到陈志美手心的乳白色液体传来一股怪味,甜腻腻的很恶心。陈志美把手心放在沈姑妈耳边轻轻晃动着,像是想用这怪味把耳中人给引出来。

    “陈医生,这白色的液体是?”夏寻非静静观看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忍不住问。

    “人造的牡丹王妖花蕊蜜,虽然是人造的,但气味和效果都能和牡丹妖蜜达到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这种甜腻的气味最适合用来吸引低级的小妖……嘘……有动静……”陈志美对夏寻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不一会儿沈姑妈的耳朵里慢慢爬出个白色的影子,那小妖怪细细长长的就像条白色的小蛇,只不过两头都是尖的分不清楚前后,而且形状有些模糊,就像一条白烟那样。小蛇慢慢地爬到陈志美掌中围着妖蜜蜷成一团,一动也不动了,就像蛇冬眠了那样。

    “这就抓到了?”夏寻非不敢相信地看着陈志美。

    “嗯,抓到了。”陈志美微笑着把失去行动力的小蛇放入一个宽口玻璃瓶里。

    “原来这么简单啊?”夏寻非再次觉得不能相信,就他的工作经验看来,这诱捕耳中人的过程也未免太简单了,简直是有辱他对妖怪的概念!这什么妖啊?!是蚕宝宝才对吧?

    “呵呵……就这么简单呢……”陈志美笑着回答。

    “你以为很简单?那是因为陈医生是白泽!要是换了个普通人就算给他一罐妖蜜也没法把耳中人弄出来,更别说抓住了!”沈清一起身打开客厅的灯。

    “白泽?妖怪的一种?”夏寻非望着沈清一不解地问。

    “你平时在办公室不工作的时候能多看一些古文学的书吗?”沈清一白了夏寻非一眼,没好气地说,“白泽是上古十大神兽之一,可使人逢凶化吉,它和凤凰还有麒麟齐名,被视同为德行高的统治者治世的象征。”

    “呵呵……在下学疏才浅让你们见笑了,白泽只是祖上流传下来的名号而已,白泽的血脉流传到我这一代,应该也没多少了吧?”陈志美轻轻一笑看了看沈清一。

    “无论怎么说……陈医生你都是白泽的后代,整个H市的异界生物和异界警察系统都多亏了你才能有条不紊地运作,所以……你没什么好谦虚的……”沈清一被陈志美这样温柔的一笑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你刚才是用法术将这东西弄晕了?”夏寻非指了指瓶子里的小白蛇。

    “不是法术,这耳中人吸食了妖蜜之后产生了迷幻的景象,我把手心温度降低让它以为宿主已经死了,于是它重新进入睡眠状态等待下一个宿主出现。”陈志美轻轻握住夏寻非的手,夏寻非感到一股寒气从陈志美的指尖传来。

    “陈医生,你不是称这个妖怪为耳中人吗?怎么它更像是一条蛇啊?”沈清一拿起瓶子仔细端详。

    “其实耳中人属于思绪妖怪的一种,最初由人的意念而产生。你也知道,人的意念是一种精神力量,能产生很大的磁场,负面的念力足够强大或者足够多的话便会慢慢形成畸形的磁场,这种磁场最终会变成我们说的鬼怪。很多都市怪谈最后被人证实确有其事,其实都是因为大家都对怪谈深信不疑从而由人类的意念产生了怪谈里的妖怪。古代人觉得眼花耳鸣是异象的一种,所以耳中人便由此产生了。你看到的这个是耳中人的最初形态,随着宿主对它的信任,它会慢慢变化成宿主内心想象的样子,大多数人听到有人说话,便以为耳里的东西也是人,于是它就变成了人的样子。”

    “那你把这东西拿回去要怎么处理啊?活体实验吗?”夏寻非问。

    “秘——密——!”陈志美微笑着拖长声音说。

    “切!算了。你还是先把沈阿姨弄醒吧,不然我们这顿饭得吃到半夜了。”

    陈志美从带来的包里拿出一罐膏体抹了一点在沈姑妈的鼻子下,不一会儿沈姑妈就醒了。

    “哎?你们怎么围着我看啊?”沈姑妈有点莫名其妙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我不是在吃饭吗?怎么坐在沙发上了?”

    “姑妈,刚才你帮夏寻非拿纸巾的时候绊了一下啊,我们都赶快跑过来扶起你。你不记得啦?”沈清一说。

    “绊了一下?难怪我觉得有些晃神……没吓着你们吧?”沈姑妈看了看沈清一又看了看陈志美。

    “没有,幸好阿姨您没事,我们还是继续吃饭吧。阿姨,我扶你。”陈志美微笑着搀扶起沈姑妈。

    “哎哟,所以我说小陈你这个小伙子就是好啊,小一你看,小陈多体贴细心!”沈姑妈呵呵地笑着靠在陈志美身上。

    “对,对,对,姑妈你说得都对。”沈清一跟在后面附和着说,罢了还俏皮地笑着看了夏寻非一眼。

    看我干嘛呀?你姑妈喜欢的又不是我。夏寻非不好意思地把目光移开。

    终于,这顿专门为沈姑妈而摆的鸿门晚饭在沈姑妈对陈志美的赞美中艰辛地吃完了,虽然沈姑妈一再对饭菜凉得这么快而表示怀疑,但三人都只是笑而不语。

    “陈医生,今天实在是谢谢你了。”沈清一把陈志美和夏寻非送下楼之后,礼貌地向陈志美道谢。

    “说什么谢谢呢?没有把妖怪处置好我也有责任,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清一你姑妈做的菜确实很好吃,我也要谢谢你请我吃饭。”陈志美即使是在黑夜里也能微笑着闪闪发光。

    这白泽难道是电灯妖怪吗?为什么总是闪得这么刺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钛合金狗眼要瞎了!夏寻非难受地别过头去。

    “今天也辛苦寻非过来一起帮手了,我先走啦,清一你不用送了。”陈志美按了一下汽车锁,微笑着开车离去。

    “我还以为你的上古神兽回家是靠飞的呢。”夏寻非吸着远去的奔驰留下的汽车尾气说。

    “你给我搞清楚一点,首先,陈医生不是我的,其次,他的种族叫白泽!”沈清一白了夏寻非一眼。

    “我一开始还真的以为你今天是特意带他来见家长的。”

    “你是白痴吗?我要是带男人回来见家长我叫上你干嘛?家里电灯不够用是吧?”

    “谁知道呢,我又不善于揣测上司在想些什么。”夏寻非小声嘀咕着。

    “……陈医生他……和我是不可能的……和任何普通人类都不可能……”沈清一忽然好像想起什么,慢慢地说了一句。

    “你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啊?难道说……你已经表白过被他拒绝了?”夏寻非大声问。

    “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那么大声乱说好不好?”沈清一赶紧捂着夏寻非的嘴把他拉进公寓旁的健身小公园里,生怕被路人听见些什么。

    “唔……呜……要窒息了……”夏寻非拉开沈清一的手用力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谁让你乱说啊?”沈清一用力打了夏寻非几下。

    “别打!哎哟!别打脸!……难道我说中了?”夏寻非一边倒退着躲避沈清一一边叫着。

    “中你个头啊!”沈清一又用力地拍了夏寻非几下才松手。

    “那你不说我就只能乱猜啦!”夏寻非在儿童滑梯上坐了下来。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陈医生他……他的前妻就是个普通人类。”沈清一走到滑梯旁的秋千上坐下,“陈医生的前妻很漂亮,是他的大学同学,她……一直都不知道陈医生是白泽的事,甚至离婚后到现在她都以为陈医生只是个普通人,他们离婚也只是因为感情不和而已……你知道为什么陈医生要离婚吗?”沈清一说着看了一眼夏寻非。

    夏寻非摇摇头没说话。

    “因为陈医生他是白泽啊……他的上几代先人选择的伴侣都是普通人,人和妖注定是不能长久相处的,所以他的父母、祖父母和曾祖父母都是离别收场,以致到了他这一代都是这样。”

    “为什么不能长久相处啊?说清楚不就可以了吗?像我们这样,都可以做朋友,那做夫妻有什么不可能的?”夏寻非不理解。

    “那你能想象怀胎十月对即将到来的孩子满怀期望,结果生下来一个浑身带着白毛的物体吗?”

    “呃……可是陈医生他看起来……”

    “任何神兽或者妖怪的婴孩一生下来都是原型,什么时候变成其他形态那就要由它的灵力而定。陈医生没有说他是什么时候可以化为人形,但他说他是家族近年来最迟的一个。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因为陈医生的家族长期与普通人类通婚,所以他们这几代的灵力都大不如从前,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怕白泽这个种族会消失。”

    “那……为了灵力延续下去,他必须找个同种族的结婚?”

    “即便不是白泽,至少也要是獬豸或者重明鸟一类的……”沈清一低声说。

    “谢……什么?”夏寻非没听清楚这些奇怪的名字。

    “獬豸!上古神兽的一种,和麒麟有些像,是公正的象征!”沈清一不耐烦地解释。

    “随便他谢什么,我就想知道我们H市这么小,能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吗?”

    “我们H市法院的吕法官就是獬豸!只不过他的女儿今年才七岁。消防局副局长是毕方,还有我们H市电视台著名的谐星BOB是只腓腓。”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H市好像被异界生物给承包了……”夏寻非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是被承包了,是人类和异界生物和谐相处,这是很难能可贵的事。因为人类的天性就是排除异己,从古代开始就这样,白人排挤黑人,正常人排挤畸形人。现在这样异界生物与人类和平相处,互通往来的状态,是通过了无数次异界生物与人类的冲突、谈判才实现的,其中不乏有血腥暴力的情况,那种惨烈你和我都没有经历过,所以也无法想象。”

    “异界生物……现在已经渗透了我们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吗?”夏寻非朝小公园黑暗的角落扫视了一遍,仿佛害怕那里也有个什么怪物正盯着他看似的。

    “无论是我们去异世界又或者是异界生物来这里,都必须在当地申请并且到了目的地之后要备案,来我们这里的目的,停留多久,有否正当职业都要记录清楚。但就如许多私自离境偷渡的人一样,异世界也有许多非法潜入人类世界的生物,有些是自己找来的,有些是被黑市商人偷偷运送过来的,我们能登记在案的异界生物其实只是很少一部分。所以,找出危害人类社会的异界生物,维护人类与异界关系的稳定,是我们工作的意义。”

    “……”夏寻非没说话,他躺在儿童滑梯上看着漆黑的夜空,在这个光鲜亮丽的小城市里原来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知道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里又有多少奇形怪状的异界生物偷偷跑出来了呢?

    “干嘛不说话啊?”沈清一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尴尬。

    “我在想啊……”

    “想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那么多有关陈志美那家伙的事情的?难不成你真的表白过,然后他把他家族的事情搬出来拒绝你了?”

    “都说了没有!没有!你这个白痴!”沈清一“哗啦”一声从秋千上跳起来,“我懒得和你说!回家!”

    “诶,你别走啊,你脸红了,你没做过脸红什么啊?”夏寻非跟着跳起来一把拦住沈清一。

    “你再乱说我就揍你!”沈清一举起粉拳威胁着说。

    “你不说那我就去问陈志美!”夏寻非幼稚地向沈清一吐了个舌头转身跑开。

    “夏寻非……你给我站在那里别跑!”沈清一追在后面挥舞着拳头。

    “来呀!来呀!来打我呀!”夏寻非扭头做了个欠揍的表情。

    “白痴!幼稚鬼!给我抓到你你就死定了!”沈清一没有留意到自己也正幼稚地和夏寻非在小公园里追逐着。

    这一晚的夜静悄悄的,甜蜜蜜的。

    《耳中人》为《聊斋志异》第二篇。原文为:

    谭晋玄,邑诸生也。笃信导引之术,寒暑不辍。行之数月,若有所得。

    一日方趺坐,闻耳中小语如蝇,曰:“可以见矣。”开目即不复闻;合眸定息,又闻如故。谓是丹将成,窃喜。自是每坐辄闻。因俟其再言,当应以觇之。一日又言。乃微应曰:“可以见矣。”俄觉耳中习习然似有物出。微睨之,小人长三寸许,貌狞恶,如夜叉状,旋转地上。心窃异之,姑凝神以观其变。忽有邻人假物,扣门而呼。小人闻之,意甚张皇,绕屋而转,如鼠失窟。

    谭觉神魂俱失,复不知小人何所之矣。遂得颠疾,号叫不休,医药半年,始渐愈。

    獬豸

    獬豸(xièzhì)古代神判与神裁思想下产生的著名神兽,又被称为“法兽”。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上古神兽,体形大者如牛,小者如羊,类似麒麟,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双目明亮有神,额上通常长一角,俗称独角兽。它拥有很高的智慧,懂人言知人性。它怒目圆睁,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官员,就用角把他触倒,然后吃下肚子。它能辨曲直,又有神羊之称,它是勇猛、公正的象征,是皇帝、“正大光明”“清平公正”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