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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过于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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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冬的话,冲散了见到展晓白的喜悦。如此说来,自己不得不重拾老本行,不得不再次每天加班,时不时出差,看着数据睡,枕着报告醒。刚毕业那会,精力充沛,再苦再累也不觉得辛苦。这会悠哉哉生活了好几年,不知还能不能吃得消。

    落遇往嘴里扔了颗葡萄,半天才吐出皮和籽,心事重重。

    “落遇,你有心事?”展晓白问。

    他的声音,把落遇拉回到现实。客厅里闹哄哄,落霄燕、李申、林吉安、展越在打牌。展晓白原来站在林吉安背后看牌,这会过来,在落遇旁边坐下。

    沙发的凹陷,让落遇的身子往展晓白那倾了倾,差点碰到展晓白的肩膀。落遇心虚,赶紧挪了挪身子坐直,说:“公司有人事调动,想让我去做老本行。”

    “那挺好啊。过了注会去做行政,多可惜啊。”展晓白说。

    听了展晓白的话,落遇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呵呵笑着,说:“我呀,懒散了好多年了,刚才正担心身心吃不消呢。”

    “怎么会呢,你还这么年轻,适应几天就好了。”展晓白安慰说。

    “也对。你吃葡萄吗?”落遇问。

    展晓白摇头。他看了眼落遇,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落遇疑惑道。认识这么久,展晓白很少这么主动过来搭讪。

    展晓白笑得有些尴尬,说:“是这样。吉安想去我家看看。你也知道,从越阳市到我们那要倒好几次车。我一个大男人无所谓,可是吉安——我想问问,你回家的时候,能不能顺带捎上我们。”

    落遇一愣,没想到展晓白会这么说。

    展晓白见落遇没有回应,红着脸解释说:“本来想让燕子捎的,可是他们要去李申家过年,补办酒席。”

    “哦,哦,”落遇回过神来,赶紧说,“行啊,有人跟我作伴,我还巴不得呢。你们几号放假?”

    “腊月二十八。”

    落遇掏出手机查了查,说:“2月16号,跟我们同一天……”

    “我想去多买些东西……17号一大早回,你看行不?”

    “没问题。”

    “谢谢你啦。你可帮了我大忙。”展晓白感激道。就差紧紧握着落遇的手了。

    “看你说的,举手之劳而已。咱可是老同学了,这点忙算什么。”落遇被展晓白那感激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晓白,你们在聊什么呢?”展越突然大声问。

    “年底回家不好买车票,我在求捎呢。”展晓白笑着说。

    “可以啊,都懂得充分利用资源了。落遇,能送到家门口吗?”展越说。

    “可以啊,只要你自己认得路。”落遇笑着说。

    “你们几号回?记得提前一小时给我打电话,我去给你们解闷。”展越说。

    “展越,你的脸皮真是一天比一天厚了啊。打牌认真点!”落霄燕踢了他一脚,说。

    展越夸张地惨叫一声,抓牌去了。

    落遇跟展晓白两人坐了会。展晓白怡然自得地吃着葡萄,落遇却越坐越拘谨。她想了想,找了个话题:“哎,你上次不是说,买房了再考虑结婚吗,怎么?”

    展晓白的表情变得柔和,笑眯眯说:“我跟她谈了。她说,她能体谅我。她说,等她三十岁了,我们再结婚好了。那时候,我应该能攒够钱结婚了。”

    落遇皱眉,说:“她今年多大了?”

    “24岁。”展晓白回答。

    “那等她三十岁,你都三十六岁了!”落遇叫道。

    “三十六岁结婚又不晚。我有个同事,四十岁才结婚,四十一岁就有了孩子。如今一家三口可幸福了。”展晓白说。

    落遇沉默了会,说:“我这几年,手头攒了有小十万。你要是想提前买房,手头紧的话,可以来我这拿,应应急。”

    展晓白听了落遇的话,也沉默了会。他站起身,把手放在落遇的肩上,说:“谢了,老同学!你要是有需要,也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话,他又去林吉安那看牌了。

    落遇伸手摸了摸刚才被展晓白碰过的肩。冬天穿得厚,连展晓白的一丝热量都感受不到。落遇却觉得自己的肩热得快要烧起来了。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是邵炎的。

    “干嘛?”落遇心情很好,说话声中都带着笑意。

    “你在哪?”邵炎的声音中透着紧张。

    “……你在我那?”

    “……嗯。”

    “我在展晓白这。”

    “哦,”邵炎松了口气,说,“那我现在过来找你。他们打牌居然不叫我,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在我那等着,我现在就过来。”落遇说。

    她挂了电话,站起身说:“你们玩,我先撤了。”

    “这么早就回去啊?”展越问。

    “不懂了吧,落遇刚才可是接了个电话哦——”落霄燕笑嘻嘻说。

    “失策失策,应该把邵炎也叫来。那家伙逢赌必输,可以给我们发福利。”李申说。

    落遇笑了笑,没有接话。她把手机装大衣兜里,戴上手套,说:“走了。祝大伙双蛋快乐!”

    “同乐同乐!”大家附和。

    待落遇离开,林吉安问:“邵炎是落遇姐的男朋友?”

    落霄燕冲林吉安眨了眨眼,说:“不知道是不是。反正正暧昧着。”

    “邵炎的条件一定很好。”林吉安语气肯定。

    李申笑了,说:“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林吉安解释说:“你们想啊,落遇姐要貌有貌,要才有才。她至今未婚,是因为眼光太高。她既然能看上邵炎,说明邵炎肯定条件很好啦。”

    落霄燕撇嘴,说:“说不定人家怕嫁不出去,随便找个人嫁了咯。”

    “怎么可能呢。你看展越哥,还有我们家晓白,两个都是优质单身男。她要是想随便找,这两个随便挑啊。”林吉安大大咧咧说。

    李申都快笑喷了,说:“哎哟,我的吉安小妹妹,你这话还挺有意思。哎,我说展越、晓白,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这近水楼台,明明可以先得月的嘛。”

    大家都笑了。

    展晓白说:“这个我得澄清一下,都是展越害了我啊。”

    “关我什么事?”展越无奈。

    “哎,我跟你们说啊。有一段时间哦,展越天天跟我提落遇。你们想啊,像我这么想法多的人,能不多想吗?朋友妻,不可欺。无奈之下,我只能断了邪念咯。”展晓白没个正形。

    林吉安听了这话,皱了皱眉。

    展越囧红了脸,说:“我跟落遇只是朋友、朋友!”

    “哎,我说展越,你不会真的暗恋落遇吧?”落霄燕唯恐天下不乱,说。

    展越轻咳一声,把胸一挺,说:“你们看我,像是会暗恋的人吗?”

    落霄燕故意拿眼瞄他,说:“也对。咱展越要是看上谁了,肯定是先上去抱着啃两口。”

    展越朝她竖大拇指,说:“聪明!知我者,燕子也!”

    “哎,你们还打不打牌了?怎么聊个没完了?”李申叫道。今儿他手气不错,把把赢。

    “对,打牌,打牌!”大伙把重心又放回麻将桌。

    落遇出了楼,裹紧呢大衣,围巾把头围得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寒风吹得呼呼的。路才走了一半,就见邵炎笑得龇牙咧嘴,朝自己走来。

    “好冷啊。”落遇说。嘴一张开,就能见热气呼出。

    “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雪呢。”邵炎回答。

    两人上了楼。落遇开门拉灯,说:“怎么今晚没节目?”

    “有啊。”邵炎闪进门去,在沙发上坐下。

    落遇瞥了眼他,说:“你身上没酒味啊。”

    “节目还没开始嘛。” 邵炎嬉皮笑脸。

    眼对上邵炎那亮晶晶的眼珠子,落遇的心一颤。她的脸不由一热,别开脸,说:“你先坐会,我去烧水。”

    “我不渴。你先别忙活,快过来坐下。我有东西给你。”邵炎笑眯眯看着她,说。

    我靠,不会是黎清说的钻戒之类的奢饰品吧?

    落遇一下子变得有些不自然,说:“先说好了。礼物我若看不上,不会收的。”

    “放心,你一定喜欢。”邵炎回答。他站起身,拉落遇在他身旁坐下,说:“猜猜看,是什么。”

    “这——我怎么猜啊?”落遇撇嘴。

    “你好好想想,你最想要什么。”邵炎说。

    落遇摇头,说:“我没有想要的。”

    “你好好想想嘛,以前的也可以。”邵炎提示说。

    以前的?多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中了一套拇指书。那书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打开后里面有图案文字,还是彩色的;里面绘制的小动物,栩栩如生。最吸引落遇的,是看书,需要用放大镜。

    “小姑娘,好玩吧?”摆摊卖书的叔叔说。

    落遇点头。

    “想要吗?”叔叔扬了扬手中的放大镜。

    落遇点头。

    “那还愣着干嘛?快去找你妈要钱啊,”叔叔说,“速度快点,叔叔一会就要去别的地方了。”

    这是落遇第一次开口向自己的母亲范雯萱要钱。邻居家孩子有糖果吃,她没有。邻居家孩子有漂亮衣服穿,她没有。她没有抱怨过,也没有向父母要过钱。

    “五块钱?落遇,你是不是皮痒痒了?”范雯萱说。家里倒是有好几个五块钱,不过得留着晚上打牌用。再说了,辛苦劳作一整天,还不一定有五块钱的收入呢。买个小孩子的玩意儿要花那么多钱?抢劫啊。

    落遇着急得前言不搭后语,指手画脚形容着那拇指书有多么多么奇特多么多么好玩,买书还送放大镜。

    “你弟弟快醒了。他醒来容易尿尿,你去看着点。”这是范雯萱对她的回答。说完话,范雯萱去隔壁唠嗑去了。

    落遇上楼,看弟弟落显睡得正香甜。她坐在床沿上,眼珠子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她突然跑下楼,搬了条板凳放在柜子前面。她站上去还踮着脚,用颤抖的手指,从柜子顶上摸出了一个木头盒子;又从木头盒子里,掏出了五块钱。

    事情很快就败露了。她还没来得及跟那卖书大叔以钱易书,范雯萱就追了上来。她一手夺过落遇手中的钱,另一只手就往落遇脸上招呼。耳光如雨点般落下;血,从嘴角,从鼻孔,往外流。落遇一点都不觉得疼。她只留意到,卖书的大叔讪笑着收起东西,很快就挑着担子快步离开了。

    “叫你偷!叫你偷!小小年纪就学着偷了,长大了想坐牢吗?!”范雯萱大骂不止。

    从那时候起,落遇就明白了,自己不能太固执,不能过于渴望一样东西。自那以后,她好像什么都喜欢,但是,又好像什么都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