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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章 哪边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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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玄遗哈哈大笑道:“好来头!”不避不让,力若泰山而沉,双胯成弓,只听“噗”的一声沉闷之响,两只手掌甫地一交,掌风厉若虎气,一合即开,激起两股好大的力道,两人各自退了一步。

    顾玄遗略定了身子,侧目瞥了瞥凌苏雪腰间悬的长剑,眼观大哥吕天冲与莫沉在外斗得正狠,心知只有打败厉无咎,方能夺得泣剑。

    但适才与他对了一掌,只觉力道好生刚猛,他无剑帮二十年来虽与九玄门有些交情,可却不知这青玄使功夫究竟如何,想到此处,好胜之心大起,说道:“久闻厉师哥武功高绝,不在莫师哥之下,姓顾的不才,倒想瞻仰瞻仰!”

    厉无咎本无心打斗,但顾玄遗口气轻狂,又伤了罗仁飞,心里难免是动怒了的。又听顾玄遗接着道:“若是小弟幸得胜了一招半式,我无剑帮之物,尚要请九姑娘还了给我。”

    饶是厉无咎平日里甚有修养,也不禁忿忿不平,心想:“听他口气,竟好比稳操胜券,没将我放在眼里!”面上不动声色,也不推塞,只说道:“既然如此,有僭了!”

    无剑帮三人之中,黄修渊做事最为稳成,见大哥吕天冲与莫沉斗到一处,乃是有说不出的苦衷;而三哥顾玄遗与厉无咎打斗,只因心系帮中宝刃“泣剑”,也属情有可宥。

    适才三人与莫沉、厉无咎已说好,一并上大都找弓未冷,但这变幻之间,四人斗到一块,他在一旁连跺脚,朗声喝道:“大哥、莫师哥;三哥、厉师哥,只可切磋切磋,点到即止,万不能伤了和气!”

    说话之间,屋内“砰砰”之声大作,好几张桌子与顾玄遗掌风拂中,登时碎了一地。厉无咎只守不攻,将满身上下各要紧之处封得滴水不漏,顾玄遗却攻守齐驱,攻中有守,守中带攻,可厉无咎神色自若,顾玄遗连发十来招,都没能触碰到他身子分毫。

    顾玄遗不问情由,便伤了罗仁飞,虽然此事怀于罗仁飞鲁莽,但九玄门门众大都顾及同门之情,对顾玄遗等人怀恨在心,四人交手之时,又怕黄修渊乘势而入,帮衬着吕顾其中一人,便都按刀柄的按刀柄,握剑的握剑,更有人还双手里扣满了紧紧的一大把梨花针、铁蒺藜等暗器,但教势头不对,管他一拥而上,出手搭救。

    这时顾玄遗攻得更迅猛,众人只觉热气扑面,充斥口鼻,握紧兵刃暗器的手不由得松了。生怕给顾玄遗掌力扫到,忙退到两侧,依墙观望,哪里还能寻隙出手搭救?

    吕天冲与莫沉相斗,初时只是误会,可斗了五六十合,罗仁飞已给黎仁宏推拿醒了过来。吕天冲乘势拍出一掌,大声叫道:“小弟只是想看瞧罗贤侄的伤势,莫师哥见怪了!”

    莫沉心中登时雪然,但斗打到这里,两人精神俱是大增,讨教之心登溢。莫沉还了一拳,开眉道:“吕长老好功夫,得好好领教领教!”吕天冲侧掌击出,说道:“那好,我也向莫师哥讨教几招!”直到此时,两人的打斗方成了向双方讨教。

    顾玄遗外号“铁剑罗汉”,乃是无剑帮中使剑的好手。他本来背上插了一柄长剑,一柄短剑,但厉无咎赤手空拳与他相斗,他自恃身份,自然也不能在兵器上占了功夫。

    这时手中没用兵刃,剑术功夫使不出来,单凭一双肉掌,在旁人眼里,兀自威风凛然。

    蓦然间,他左脚向右踏入半步,踩的是“艮位”,一招“泰山压卵”使将出来,双掌下压,如疾风骤雨,倾泻而来。

    紧接着右脚右摆,滑出三寸,分毫不差,踩中“兑位”,双掌合拢,作一个盆盂模样,往外下斜推出,使的是“覆水难收”,像极了泼水的举动,其中蕴含了极大的威力。

    他不待前面两招用老,随即左脚又踏上一步,踩在“震位”之上,施一招“雷厉风行”,两手如打雷般猛烈,刮风般迅捷。

    这三招看来极为费力,可在顾玄遗手中,却是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厉无咎给他着着逼进,身子丝毫不动,他这三招遽然使出,只见四面八方都是顾玄遗两只肉掌的影子,将自己笼罩在掌影之下。厉无咎若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开,多半可以避开,可要是得一步半尺,岂不是承认自己输了?

    这当儿脑中灵光一闪,右脚侧向右前方,右拳提起,直横击过去,用的是一招“愚公移山”,不偏不倚,刚好挡了顾玄遗的一招“泰山压卵”。

    旋即左手下拉,拳头一松,五指笔直,犹如一面玉镜,用的是“破镜重圆”一招,也挡住了顾玄遗的第二式“覆水难收”。

    他这两招得手,一拳一掌左右一拉,缓缓地扯一扯,使的是“拖泥带水”。他先将真气灌满,合在前胸,只听“波”的一声,顾玄遗的一招“雷厉风行”登时消弭,两股真气一碰,射向两边木板,各自在木板上穿了一个小洞。而厉无咎的拳掌合在一起,正是个抱拳行礼的手势。

    屋内众人见青玄使占了上风,本待要大声叫好,却看这六招看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顾玄遗双掌齐收,抱拳说道:“好一招‘一式化三清’!厉师哥以一招之时,拆解出愚公移山、破镜重圆、拖泥带水这三招来,老似为守,实则是攻中带守,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人听他说“一式”,将打斗看得清楚的人都想:“明明是三招,哪里曾是一式?”可一听到他后面一句,顿时心里砰然,对厉无咎是心折首肯,就连平日里见识过他功夫之人,也存了顶礼之心。厉无咎脸露微笑,并不发话。

    顾玄遗说完此一句话,霍地从背后抽出长剑,说道:“厉师哥拳掌上功夫厉害,姓顾的不能相及,甘拜下风。但于帮中之物,却不能丢下不取。顾某心有不甘,想再领教领教厉师哥兵刃上的功夫!”

    厉无咎心情稍定,再无争斗之心,摇了摇头,缓缓退了一步说道:“正如黄长老所言,咱们不能伤了两家的和气。”顾玄遗道:“那么长老是允准把泣剑给姓顾的了?”

    厉无咎尚未回答,凌苏雪倒先说道:“这把剑是一位姓陶的伯伯交给小侄女的,说是从蒙古鞑子手里夺来的,顾叔叔如何说是你帮内之物?”

    她手里的这把“泣剑”,原先本是配在陶左谦身上,她说是“交给”自己的,却是她使毒夺过来的。那日他无意伤了陶左谦之后,心里实是有些过不去的。但当时心里怀着父仇,内心深处只有弥天大恨,怜悯之心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拿了“泣剑”之后,便不与陶左谦与齐倩为难,悄自走了。岂知阿合撒的弟子路经当地,有人认得柳苍梧弟子齐倩,便将她捉了。瞟陶左谦一眼,还当死了,便扔在道旁。待得陶左谦悠悠醒转之时,身旁已早没有了齐倩的身影。他不去理会,痛哭一场,将老友楚端奇找一处雪地掩埋了,却不曾体力不支,再次晕倒在雪地中,待他醒来之时,已躺在客栈中。

    凌苏雪所说的后半句“从蒙古鞑子手中夺来的”本是胡诌之语,却让她给猜着了。那柄“泣剑”,果真是陶左谦从鞑子手里夺来的。

    顾玄遗急道:“顾某身为帮中护剑长老,守护这柄泣剑二十余年,别说是刚才已看了数眼,就算是眼睛瞎了,只需给我碰一碰,也决计不会认错的。”

    凌苏雪托腮问道:“那么小侄女问顾叔叔,你帮中之物为何会落在蒙古鞑子的手里?”

    顾玄遗道:“当年是我家帮主带将出来的,九姑娘且解下给我,其中恐还会有我家南帮主失踪这七年另外的隐情。”

    凌苏雪心里思索道:“如今父仇未报,弓未冷那老贼功夫如何,我是亲眼所见。恐怕莫伯伯与厉伯伯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但若有了这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为辅,胜算便多了几分,我好不容易才夺来的,如何能轻易就给了他?无剑帮与我九玄门交情于匪,他三人虽答允了一同对付弓未冷,却先出手伤了罗三哥。谁又能保定他们不大难临头各自飞呢?”

    想到这里,看了厉无咎一眼,只见他眉目一垂,已猜到凌苏雪所想,也是一般想法。凌苏雪便道:“小侄女手中的这是泣剑也好,不是也罢,我们都无从得知。”

    顾玄遗道:“黄四弟,你来说一说,这是不是咱们帮中之物?”黄修渊瞥了一眼,并不说话,心里头却有着好几般想法,不过大庭广众之下不便说出口。

    顾玄遗道:“黄四弟,你说呀。”凌苏雪笑道:“顾叔叔,黄叔叔和你是一门之下,就说不是,他也卖你面子,附和着说是泣剑。再说了,无剑帮外门功夫乃是以短兵为祖,我曾听爹爹说过,贵帮中弟子所配的器械,多以长短剑为主,帮内诸如这柄长剑的何止千万,谁能铁定这柄剑便是顾叔叔帮中泣剑?”

    顾玄遗侃侃正色道:“姓顾的就算有眼无珠,也不会错认了。”

    厉无咎心想当下帮中正值大难之际,不愿再攀惹是非,吕天冲虽被莫师哥缠住,自己与顾玄遗缠住,那黄修渊却环伺在侧,他若动手,门内无人能敌。

    念及此处,便说道:“即便是顾师弟帮中之物,咱们是从他人手中得来的,若要交还,还需顾师弟给个道理。不如这样吧,厉某人今日做主,待咱们齐力诛杀了弓未冷狗贼之后,便双手奉上,与给了你,顾长老你看成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