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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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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静的,世界似乎成了两个人的了,也只有这个时候,火光和笑声都远了,沙场和刀剑都远了,兄弟和兵甲都远了,叔伯和天子也远了,只有静静的,身边的女子魅人的气息,那远远不是一种香料可以诠释的。

    “骊姬?”嬴齐有些惶然地向后撤了撤但又担心骊人,所以只是略微地动了动,其实骊人的双臂此时也静静地环抱着被她靠着的手臂,他也不能再动了。

    “不说话,也不要动,长行,可否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骊姬只是闭着眼,也没有抬头也没有眨眼,仿佛刚才那些话是从月亮上面飘下来的。

    “骊姬。”嬴齐再次小心地叫了她。

    “骊人。如果你一定要叫的话。”骊姬有些愠色地说着,嬴齐可以感受得到骊人的呼吸即使隔着衣物。

    于是嬴齐不说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躺在他身边的那个令他十分动容却怎么也不可能触碰的妩媚女子。

    “你是在想为什么我会抓着你不放。”骊姬甜美地微笑着,依旧闭着眼睛,仿佛真的是在想象一般。

    嬴齐心中笑了起来,其实可以说他猜对了也可以说是没有。

    “猜对了吗?这会儿却不出声了。”骊姬此时微微地抬起头,好奇地看了看嬴齐。

    “没有。”嬴齐此时微微地直了直身子,将目光投向远方。

    骊姬此时也松开手臂坐直了身子,将目光随着嬴齐望去。

    “其实你一直在想你伯父的事情对不对?“骊姬目光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我也听说了镐京那边,终于结束了不是么?”

    “没有呢。”嬴齐也没有看着骊姬,只是静静地说,随后又说:“可能吧。”

    “公子在乎爵位吗?”

    “不。不知道。”

    “公子之前不在乎吧?”

    “可能以前没有想过。”

    “现在发现了。”

    “现在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了。”

    “呵呵,人总是在变的。”

    “是不是人人会为此难过呢?”

    “我不知道,我猜公子肯定是的。”

    “我很想说你没有猜对,骊人。”

    “呵呵,我也希望我没有猜对。”

    “我想我的父亲也曾经这样想过吧。”

    “公子的伯父可能就这样想过。公子觉得现在的秦王怎样?”

    “伯父是个好人。”

    “人没有好坏。”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人。”骊姬此时缓缓地站起身来,抱了抱肩说道,“我有些冷了。”

    “那我送你回去。”嬴齐此时冷静地看了看骊姬,说道,“我看天色也不晚了,再坐下去你就要着凉了。”

    “我可没有那么脆弱。”骊姬依旧是那样的笑容,说道,“你在这里有营帐吗?”

    “我?”嬴齐回头看了看抱着酒倒在地上那群围着火堆的兵士们,说道,“没有。还是送你回去吧。”

    “我知道你有的。”骊姬此时走上前去贴着嬴齐,将脸侧着轻轻地放在他的肩上。就这样,两个人的身影在篝火和月亮光辉下一点点被拉长。

    风吹从西北吹向了东南,直到镐京这个曾经最为繁华,而如今却有些凋敝的城池之中,白熊和朱雀的旗帜遍布在城墙之上,周天子的旗帜则被挤到了垛口的周围。

    皇宫之中,唐旦代理着大司徒的职责,而嬴洛则领着太师一职,太子机宜依旧下落不明,总是全境封锁了,也没有一丝下落。近来,嬴洛同时派何孟丹领了一支队伍开始寻找天子平王以及之前不见的羽林卫。而唐旦却连一点关于天子和犬戎的信件都没有找到,一时间开始怀疑起来。

    这时候,太医院那边有人来传,说是审侯快要不行了。于是唐旦连忙放下手中正批着的文书,赶紧跟着来人向太医院走去。

    “子恒,你来了。”嬴洛早就在了那里,神情凝重地看着躺在床上只是粗声地喘着大气的审侯,见到唐旦来了,连忙让开些位置。

    “嬴兄。”唐旦向嬴洛拜了拜,随后也坐了下来,握起审侯的手,虽然审侯可能不太听得到,可是唐旦依旧安慰了几句,随后太医们要吩咐侍从给他准备后事,于是两位王侯便坐到一旁的座椅上。

    “子恒可与审侯相熟呐?”嬴洛拿起侍从们刚备好的茶,神色惆怅地说着。

    “先兄曾与审侯在同朝共事,而我因此也常常听闻,只是未能有幸相见。”唐旦也显得有些惋惜。

    “若是除去其对财过于执著,也应当算是一个良臣了。”

    “是呐,其女审后也是贤妃呐。”

    “只可惜,现在都一一成了这般模样,就连那个洛姬也惨遭了毒手。”

    “天命难知呐。我先兄和众诸侯也……”说道这里唐旦不禁黯然神伤。

    “古人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果真如此。”嬴洛也悲叹了一声。

    “不知道他日送别你我者又是何人。”唐旦望了望此时正要更换着衣物的已然挣扎着死去的审侯,似乎有些东西十分奇怪。

    “子恒也不必过于忧虑了,近日来国政繁忙也真是辛苦你了。”嬴洛此时站起身,向唐旦告辞,“看着时日我派出去的队伍就要回来了,我就先行一步了。”

    “请。”唐旦连忙站起身,摆开手送迎嬴洛。

    俄而,一份折叠得十分短小的纸帛从审侯的衣物中掉了出来,侍从们连忙递给唐旦,唐旦一看嬴洛已经走出得很远了,也就不再叫他了,打开发现中有‘大犬’二字,顿时重新收好,随意地对着太医院的人吩咐了几句,便匆匆地向自己的书房走去。

    这时候宫中突然有人大喊,唐旦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书叫一边的亲随去看。怎知道一支利箭飞射过来,一下子将那个亲随射倒。

    “何人如此放肆!”唐旦大怒,立马站起身,从身后取来的宝剑,正一拔开,一支箭又飞速地穿破了窗体,直至他的桌案上,唐旦这次才发觉外面的形势已然是不对劲了,于是立马借着四周的墙体掩护着向门口走去。

    箭如雨一般连绵不绝地向里面射了进来,唐旦刚想伸出头去,就被一支支密集的箭给射了回来,他只好暂时躲着,连气息也收敛了许多,此时他的脑海中想着,难道是犬戎的伏兵?一想不对,又觉得是其他的诸侯,但觉得这绝不可能是嬴家人。

    就这样想着,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主公!且勿伤我,我且来救你!”这般说着,唐旦却紧了紧剑,所谓兵不厌诈,虽然这个声音熟悉但是如此情急之下谁能肯定来者一定是来救自己的。

    只听一声巨响,宫舍的侧门被一下子撞开,唐旦正要出剑,抬头才发现竟然是浑身是血的仓和,只见仓和一手拿枪一手拿剑,手上也全是鲜血。

    “末将救驾来迟,还请陛下赶紧随我出去!”仓和已经来不及行礼了,连忙要拉着唐旦就走,唐旦也来不及多想,急忙随着仓和冲了出去。

    来到外面,竟然是数十个倒在地上的弓箭手,还有仓和手下的不少兵士,此时,仓和身边还有两三个兵士和着正不断涌上前的穿着整齐装甲的刀兵搏杀着。仓和护着唐旦,并战边退。唐旦一看如此多的兵甲,脸上已经失了大部分血色,也匆匆地向宫外退去。

    一条路上满是鲜血和尸体,堪比犬戎入侵时的模样,这里面既有各种外来的刚刚继位的诸侯的尸体,更有不少家臣和随从。唐旦咬了咬牙,从上面狠心地踩了过去。而仓和已经被后面的追兵给追上了,怕他们去纠缠主公,便连忙迎上去挡住,迎接一场猛烈的搏杀。

    “啊!”只听一声惨叫,唐旦刚刚冲出了一条小道,便被站在屋顶上的一群弓手们射中了手臂和小腹,转眼就跪倒在尸体群中。

    “主公!”仓和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失声叫道。紧急握住手中的长枪,狠力驶出,一把刺穿正前方的敌兵的衣甲,且穿体而过刺入了身后另一人的体内。同时长剑一挥,衣甲齐过,前排的敌兵伤了向后倒去,于是整条走廊过道顿时被止住了一会儿。仓和连忙转身跳过那些尸体,一举砍开正要靠近唐旦的弓兵,一把将唐旦的那只未受伤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一边挥砍着一边冲了出去,一枝枝利箭继续飞着,最终有几支不幸落到了目的地,仓和咬着牙不理会,只管携着主公向前跑着,血浸湿了衣甲,也染红了齐王的衣服,而齐王这才从昏厥中清醒过来,十分诧异且担忧地看着仓和,然而仓和似乎已经无力再多说话了,等他们两人来到了一个较为宽阔的地方时,他便伸手放在嘴里一吹,一匹俊秀的白马便立即飞奔着出现在他面前。

    “主公。”仓和摇了摇牙,用尽全力让自己的主公上去。追兵一下子就涌到了他们面前。

    “仓和!”唐旦也想拉他上马,可是手已经无力了。他只能仍由马飞快地冲过了还未聚集的兵甲,远远地向宫门外跑去。

    只见仓和笑着看着唐旦的身影,淹没在了如潮的士兵之中。

    一时间飞箭如雨,唐旦又不知道身中了多少箭,只是昏厥了过去,冥冥之中只有马吃力的喘气声在空气中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