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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来墨尔本，程筝然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她现在十分百分千分地不想见到萧逸。
她以为，夫妻两人，应该相互扶持，共同面对风雨。虽然萧逸比她有本事，但她不想做菟丝子，她愿意为他努力为他改变。他自作聪明地安排好一切，甚至连选择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这种做法，说好听一点，是保护，难听一点，便是操控。
她希望，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而不是她依附于他而存在。
爱情对她很重要，但同样的，她也需要尊严。
在萧逸身上，她希望得到的不只是爱护，还有对自身价值的肯定，以及尊重。
这些绕来绕去的哲学命题困扰了她很久，每次想起，都感到头痛欲裂。
心理学上讲，人的智力包括流体智力和晶体智力。流体智力和神经系统的发育程度密切相关。因此流体智力随着年龄增加而渐渐趋于平缓，不再有变化。晶体智力则不同。晶体智力是后天知识经验的积累。年龄越大，阅历越丰富，晶体智力发展程度越好。
程筝然觉得，自己的流体智力被扼杀，同时晶体智力也出现断层。
“夫人，该休息了。”
身后，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出现，提醒。
程筝然现在在墨尔本的一栋别墅中。
她记得，墨尔本是一座国际性的大都市，所有的建筑都按照现代化的标准设计。像这种带着花园的别墅很少见。程筝然初见时很惊讶。后来才知道，这是王跃的产业。
程筝然没有问为何几人要来墨尔本。既来之则安之，她发现从飞机上开始，她变得更加懒散，很多事情从左耳朵进，再从右耳朵出。这种状态，和八十岁的老奶奶没有区别。
“夫人，您该休息了。”女孩再次提醒。
程筝然从摇椅上站起，指着一丛美人蕉说：“我一直等花开，没想到一直看到绿色的叶子。哦，现在已经晚上了？”
女孩摇头。
她是王跃收留的孤儿，从小生活在墨尔本的华人区，会中文和英文，王跃特地交代，在这里，务必说中文。
程筝然说：“孩子，你是中国人，看过中国的古诗吗？
古诗中，经常出现芭蕉的意象。哦，你还不知道意象是什么吧？
芭蕉，和竹子一样，被雨打着，尤其是在秋天，总给人一种疏朗别离的愁绪……
你，为什么哭了？”
女孩若无其事地擦干泪，“我觉得夫人是个好人。”
程筝然面带恍然，“哦。这是哪里？”
女孩解释：“夫人，这是在家中，我是小青。”
“小青，家中只有我一个人吗？”
小青摇头，“还有先生。现在夫人生病了，先生去给夫人找大夫。”
程筝然疑惑，感觉小青在骗她，一下子沉下脸，“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小青愣了一下，从善如流，“是。我有病，我全家都有病。”
程筝然点头赞扬，“对，这才是好孩子。”
小青把程筝然送回卧室，缓缓叹口气。
夫人是个好人，只不过神智时而清醒，事儿糊涂。有时候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有时候突然发脾气，不过只要顺着她的话说就好了。
萧逸出现时，程筝然刚换好睡衣。
“害怕我秋后算账，都躲着不敢见我了？”
萧逸搂着程筝然的肩膀，“心情不好？”
程筝然的身体情况并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糟糕。今天她朝小青发作，只是一场恶作剧。
“你不觉得那个孩子的应对很好玩？”
萧逸叹气。
他想起刚把程筝然救上飞机，王跃检查完后说的话。
“萧逸，我在筝然身体中发现一种神经素，至于这种神经素的作用是什么，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从潜伏时间来看，这种神经素应该是三年前注射的。”
“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不适？”
程筝然揉揉额头，“就是有些困。不过萧逸，你别想着我睡着，这件事就完了，等我醒来，你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
这句话，程筝然说过很多次。
如果她看到日历，就会发现，她沉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候，她的记忆都会出现偏差，直接跳过一整天都是常有的情况。
萧逸摸着程筝然熟睡的脸颊，“睡吧，等你醒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从卧室出来，萧逸直接到书房。
现在整个别墅中，萧逸唯有在书房，才敢吸烟。
书房，是程筝然唯一不会进入的地方。
也许在程筝然的潜意识中，书房是萧逸的办公地点，是她不能侵犯涉足的地方。
王跃拿着刚研究出的报告，拧开书房门的把手，被里面的烟雾呛得连连咳嗽。
烟雾缭绕中，王跃看到萧逸靠在墙上，手指中夹着香烟。脚下，落满了烟头。
“抽烟有用，我帮你收购烟厂。”
王跃叹息，把手中的文件放在书桌上，“血清蛋白已经化验出来了，神经素还没有完全提取出来，不过，明天应该会有结果。”
“是吗？”
王跃动动嘴，终于问道：“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你放心？”
王跃说的很含糊，但萧逸还是听懂。
“如果不是你，其他任何一个人我都不相信。”萧逸掐掉烟，打开窗户。
此时的墨尔本正值夏天，空气中含着草木的芬香，夜空中繁星点点。
“这么美的夜色，要是能出去散步就好了。”萧逸说。
王跃明白萧逸的意思。
他不是想出去走走，而是想和程筝然一起出去。或者说，只要程筝然能好起来，他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的。
王跃唏嘘不已。
他们三个人是朋友，彼此相互欣赏，奇怪的是，三个人的命运也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尤其是情路，都不是一般的坎坷。
他喜欢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喜欢他，但因为命运地捉弄，她只能投到萧逸的怀中。他为此误会萧逸，斩断哥们情谊，但还是眼睁睁看着那女孩死在他们面前。
而秦川，更倒霉。年轻时候看上一个妞，居然是个有夫之妇，想做打鸳鸯的大棒，人家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秦家身世烜赫，那对夫妻被迫分开，又双双以死殉情。秦川心灰意冷，投身部队。
三个人中，好像只有萧逸运气好些。
虽然上次雪山上九死一生，但有好哥们帮忙当着，还是活下来了，还赢得了美人归。只可惜，这美人命不久矣。
“想想，也有些年头了。我和你，居然能心平气和地面对面说话。”萧逸看着窗外闪烁的星空，心底好像空了一大块。
曾经的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的他们，只不过满身沧桑的失意人。
王跃嗤笑，“这话不该你来说，要说应该是老大来说。”
他们之间，秦川年龄最大。当初三人学着桃园三结义，拜秦川为老大。
萧逸挑眉，被挑起兴趣，“秦川对伤春悲秋的事从不感兴趣，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王跃似是不忍，缓缓说道：“这都是顾小姐的功劳。天天在老大面前灌输霸道总裁的故事。现在老大对自己的年龄十分在意。”
顾茉莉？
想到程筝然的这个闺蜜，萧逸失笑：“除了霸道总裁，还有大叔和小萝莉。难道秦川不知道？”
王跃诧异。
打死他都想不到“霸道总裁”、“大叔和小萝莉”这些词汇出自萧逸口中，更想不到他说的如此理直气壮。同样，他也不理解为何秦川没有萧逸的洞察力。
“你觉得，顾小姐会给他将这些？”
萧逸懂了。顾茉莉存心让秦川吃瘪。
“老大这回可算是……”萧逸摇头，“顾小姐注定是萧家的媳妇，他来晚了。”
王跃更加诧异，“你家默默不是出轨了？程筝然出事的前两天，他还光明正大地和秦郁臣手拉手出现在媒体上。而且，传闻两人还领了结婚证。”
萧逸干笑，“这玩笑开得，一点都不好笑。中国还没开放到允许同性结婚。”
王跃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当然，他们在法国举行的婚礼。”
一道惊雷劈下，萧逸傻了。
王跃试探地说道：“难道当初萧默出柜的消息，只是你们的权宜之计，但萧默却假戏真做？”
萧逸俊脸一阵红一阵黑，“这个臭小子，看我回去不整死他。”
王跃不厚道地笑了，摸摸下巴，“这感情关系还真够复杂的。不错，是出好戏。不枉我千里迢迢赶来。不过要是老大知道这几人混乱的关系，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萧逸眼神一闪，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移开目光。
王跃继续说：“弟弟的对象的女朋友和哥哥在一起。哎呀，媒体得到这个消息会发疯的。大众听到这个传闻会失眠的。哎，老大就是老大，一出手就是重量级的绯闻。”
“看起来，你很高兴嘛。”
门口，秦川穿着印着阿狸的休闲装，皮笑肉不笑看着王跃。
王跃被震得目瞪口呆。
“老大，你这口味……”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