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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是直往第一人民医院而去的，辛瑜却忽然叫了起来，“不，先别送我去医院，请马上送我回家！”
牧竞尧看她一眼，对这个女人的反复无常很是不爽，冷冰冰道，“你这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他可没错过她刻意遮掩的耳朵。
女人，对她好点，就以为他对她们有点什么心思。他冷哼一声。
“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我结婚了。而且没打算包养你。”
“不，我没有……”辛瑜知道他误解了她，羞红了脸急着解释，“奶奶还在家里，我这个时间还没回去，她会着急。她病着呢。”
看她焦急神色不像有假，而且她口口声声说要给老太太做手术，牧竞尧顿了下，下一秒打转方向盘，直往那个偏僻的城郊方向而去。
破旧的小区里面，没有几盏路灯是亮着的。明晃晃的车灯划破黑暗，终于在那有着月季花的地方停了下来。
月季花早已凋零，只剩了几片焦红花瓣还留在花梗上，在这漆黑夜色，以及残破的楼房前，倍显凄凉。
牧竞尧瞥一眼那花朵，看着那女人光着脚一踮一踮往里面走。
这里的路面远不如市里的大马路来的平整，坑坑洼洼的，到处都是碎石子，更不用提公寓里面的大理石地板了。
牧竞尧眯了眯眼，看到灯光下那个女人扭着身体往内走，走了几步弯腰摸摸脚，歇一歇继续。她身后的路面在灯光下发白，但有几颗，有别于其他的白色，显出点点暗红，并不显眼，但他还是看到了。
他皱了皱眉，看不下去了，几步追上她，又是将她一个横抱，“骨气能当饭吃么，只是一双拖鞋……笨死算了……”
空气里诡异的有淡淡的油漆味道，越近越是浓了起来。牧竞尧忽然闭住唇，警惕的看着前方。
辛瑜心里念着老太太，对他的责骂并未听进去，连空气变了味道都不曾察觉，只眼巴巴的看着越来越近的家门。但当记忆中那门楼出现在眼前时，她惊怕的脸色惨白，浑身颤动起来。
月色下，那剥落了墙皮的墙上写满了“欠债还钱”四字，窗户被打破，那扇不怎么牢固的门也被破开，黑洞洞的，如同怪兽张大的嘴。
“奶奶！奶奶！”辛瑜浑身冰冷，吓得心都快停了，挣扎着下地，不顾脚上的伤跑了进去。
城郊老楼多住着的是不愿搬走的老人，或者是外来租住的年轻人，为了省电，都是早早睡觉了的。听到凄厉的叫声，楼上窗户中亮起一盏盏并不怎么明亮的灯。
牧竞尧进去，打开辛瑜家的灯，灯光亮了起来时，只见室内一片狼藉，牧竞尧看到原本放在桌上的那只玻璃瓶子摔落在地上，片片粉碎，就见她一脚踏上，殷红血迹如同红梅绽开，一个印子一个印子，直往老太太的房间。
那老太太躺在了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眼皮紧紧闭着，嘴唇发紫。
辛瑜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摇着老太太，连哭都忘了，惊恐的叫着“奶奶，奶奶……”
她吃力的扶着老太太，牧竞尧箭步上前抱起老太太，“赶紧送医院去！”
出得房门时，门口已经站了几个心有余悸的老人，向里面探头探脑，嘴里嘟囔，“啊，这家的孙女终于回来了。”
“太可怕了，那些身上有花纹的年轻人上来就泼红油漆，还打碎了窗户，太凶了，这年头，怎么会有这么凶的人啊……”
两人根本无心听旁人怎么叙述那情景，只急着要去医院。辛瑜脚受伤，迈不开太快的步子，只听到他们一直说一直说，眼泪纷纷落下。
这时，有人拉住她胳膊，辛瑜泪眼婆娑，根本看不清拉住她的人是谁，就听到说，“小鱼儿啊，你惹上的是什么人啊。我们都不敢说话，那些人太可怕了，他们叫我告诉你，赶紧还钱，不然下次，他们就泼柴油烧你家房子了。还有，他们说，叫我们不许报警帮你家，不然就一起还债，小鱼儿啊……”
那人是个老人，说话缓慢，辛瑜急着去医院，扯下对方的手急道：“他们不敢烧房子的，就是吓吓你们，你们放心。”
她知道，那些人不是冷漠，而是真的害怕，那些放高利贷的来烧房子，这种老楼，本身就存在很多问题，房东为了多挣钱，还搭建了很多违章建筑，一旦着火，一家很快就会连成一片。
***
医院里，空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隐约能听到远处新送进病人或者病人家属的哭闹声，而眼前，是穿着白大褂的人急匆匆进去，又急匆匆的出来。
那些嘈杂的声音在辛瑜听来，仿佛远去，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站着紧紧盯着手术室前面亮着的红灯，身后是冰冷的墙壁，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有了依托。
那一阵阵钻心的疼清晰的传递她的神经，可她只想通过这样，来赶走他心底的恐惧，也惩罚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牧竞尧看了眼她满是污泥的脚，皱着的眉也是未曾打开，他拉住她手臂，将她按坐在等候椅上，“放心吧，没事的。”
因着牧竞尧的关系，老太太一送进来，最好的医生便被从家里叫了出来。
辛瑜呆呆望着他，眼里一点神彩都没有，身子还在不住的颤抖着，对他的安慰一点反应都没有。
牧竞尧叫住一个经过的护士，让她帮忙弄双拖鞋来，那小护士开始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但在看到辛瑜的双脚后，反应过来，匆匆忙忙跑了过去。
一身叹息，他脱下身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什么话也不再说，只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种最亲的人离开你的感觉，生死一线的恐惧，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甚至更为深刻，而且是两次。
一次，是他亲眼看到他的母亲倒在地上，一次，是茫茫大海，辛渝消失不见……
所以，他懂她，也会全力帮着她。
她说过，老太太是她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