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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君昊便道，“那……霖哥你小心点儿，注意安全。”
许凝与周小荮对视一眼，两人心意相通，听过金美丽的叙述，都一致觉得她对沈承霖不住，如今看沈承霖的样子，分明并不想那么轻易地就放过她。
哎，感情这回事，到头来，也不过是各扫门前雪。谁又真帮得上什么忙？
一块喝一杯，还是出借肩头倚靠？
不不不，这些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要忘记一个人，一段时光，一场旧事，并非时间流逝就可以。
金美丽尚站在琦园前等车，金承霖的“霸道”，立刻霸道地挡在她身前，车门打开，金承霖下车来，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不等金美丽反应过来，沈承霖便将她一把攥住，一把塞到了车里。
金美丽心头突突直跳，良久才做得了声，“你想怎么样？”
沈承霖看也不看她，“去哪？我送你。”
金美丽怔住了，半晌才喃喃道，“中山路。”
沈承霖点点头，车子向山下疾驶而去。
出乎金美丽的意料，这一路竟然彼此无话，金美丽所预想的，他的质问，他的诘责，统统没有出现。
车子终于停在金美丽家楼下，金美丽伸手去开车门，试了试，车门却没能打开。
沈承霖下车去，转过去替金美丽打开车门，他脸上表情温和，但全身却散发着叫人不寒而栗的冰冷气息。
沈承霖伸出手，金美丽惊骇地看了他一眼，犹豫良久，才咬咬下唇，将身子投过去，任沈承霖稳稳地抱住了她。
沈承霖极自然地在她发间轻轻亲吻一下，“回去收拾一下。”
他松开手，慢条斯理地从包里取出一张小小硬纸片，淡淡地道，“这上面……是我家的地址。我一般是……每天早上七点要吃早餐，晚上七点要吃晚餐。”
金美丽张大了嘴。
沈承霖突然笑了一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便如冰山雪融，春风拂面般柔和，“师姐，我想我们有很多时间来慢慢算，你欠我的债……”
金美丽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坐在床沿，只懂得发呆。
他说了什么？
她完全不能反驳。
她向来泼辣干脆，一张嘴从不饶人，她肚子里有很多恶毒的话可以一股脑地全蹦出来，但对着他……她全然失去了底气。
手机突然响起来，把沉浸在暇思中的金美丽吓了一跳。
“哎，小凝。”金美丽接通电话，轻轻咳嗽一声，算是恢复少许神智。
“美丽姐，你……没事吧……”许凝试探着轻声问道。
金美丽无声地笑了一下，“我没事。”
许凝松口气，“那就好。”
金美丽道，“明天见。”
“好。”
许凝挂了电话，正在和罗君昊玩火车牌的周小荮探过头来，低声道，“美丽姐怎么说？”
许凝懒懒答道，“她没事。”碰碰她胳膊，提醒她道，“注意注意，注意看牌！”
罗君昊已然将手压下牌面，叫道，“噢！周小荮，不好意思！把这杯喝了！”
周小荮懊恼得很，怒道，“不玩了，老是我输！罗君昊，你太没风度了，不知道男人要让着女人的吗？”
罗君昊笑道，“啊，原来你是女人，不好意思，我又忘了……”
周小荮大怒，伸脚向他虚踢一脚。
突然间有服务员勿勿跑进来，神色焦急地道，“罗先生！罗先生！出事了……你……你赶紧出去看看……”
厢房里的三人都吃了一惊，什么事需要惊动到罗君昊？
罗君昊匆匆起身，边向外走边问道，“什么事？姑姑呢？姑姑今天没来吗？”
周小荮丢下扑克牌，说道，“走，小凝，我们也看看去，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两人也匆匆夺出门去，才穿过长长通道，便已听到从大堂传来的一阵器皿打碎声以及人群惊呼声。
许凝与周小荮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加快了脚步，罗君昊的声音响了起来，“住手！住手！阿姨……阿姨……”
周小荮停下脚步，十分吃惊，“啊，是她！”
许凝也看到了罗君昊嘴里的阿姨，竟然是冯念琦的妈妈叶曼！她穿着依然讲究，挽得极整齐的发鬓此刻已散乱大半，正像疯了似地把厅里的东西一通乱扔乱砸，完全没把罗君昊的劝阻听进耳里。
而罗琪琦，正站在窗侧，一动不动，眼神飘渺地看着叶曼发疯。
罗君昊终于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叶曼的胳膊，低喝道，“阿姨，住手，别这样。”
此时的叶曼哪里还有平时的半分风度，一用劲，将罗君昊甩开，怒道，“住手？住什么手？”终归还是停了下来，冷冷扫视一下四周，说道，“有什么好住手的？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有我的一半。”
罗君昊转过身，对着围观的人群道，“没事了，大家散了吧。没什么事。”
服务生们也终于醒悟过来，纷纷将跑出来看热闹的客人们往房里劝。
大堂里终于安静几分。
“二十年前……不对，让我好生回忆一下，具体到底是多少年前来着了？你就来纠缠过楠生！我当你年轻不懂事，没跟你计较，没想到……”叶曼闭一闭眼，神色绝然，“原来这些年来，你一起和楠生在一起！你……”
罗琪琦终于开口，“我们换个地方聊聊好吗？”
叶曼哧地一声冷笑，“聊什么？聊我的老公最喜欢吃什么？穿什么牌子的衣服？又或者，最喜欢哪种姿势？”
这话太过难听，罗君昊的脸色一变，微愠道，“阿姨，我尊敬您，叫您一声阿姨，但请您也不要太过份了。”
叶曼轻蔑地打量罗君昊几眼，怒道，“是谁过份？一个女人，与别人的丈夫纠缠二十年，是谁过份？这家店，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用我们家的钱买的……包括你，小伙子，你的新车，刷的是我丈夫的银行卡！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我老公这么有钱！”
一直默默观战的周小荮，到了此时，哪里还忍得住，上前一步，直视着叶曼，静静说道，“这位女士，诚然，你有委屈与愤怒的理由，但是，我觉得，你完全搞错了方向与对象。这个事情，你难道不是应该去质问你的丈夫吗？无论是他的钱，还是他的人，给了谁，那都是他的事！”
许凝轻描淡写地加上一句，“被男人欺瞒了这么久，难道不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到底愚蠢在哪儿！你自己的东西，就要自己看好！如果没看好，不要去责怪将它偷偷拿走的人，仔细想想，是那东西自己要走，还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而弄丢了它！”
叶曼呵呵冷笑几声，“做小三还做出道理来了？啊？现在的年轻人，三观就这么不正吗？以后你们也会结婚生子，难道你们就会容忍别的女人抢你们的老公吗？”
许凝答道，“如果有这样的老公，一个字，滚！”
周小荮握住叶曼胳膊，缓和了声音，说道，“阿姨，我送你出去。”
叶曼的目光依次扫过罗君昊与罗琪琦，良久，嘴角露出一朵莫名所以的微笑。
她任由周小荮将自己攥了出去。
许凝也赶紧跟出门去。
“阿姨，你说得对。做小三是肯定没有道理的。但是这世上的每一份感情与婚姻，都没有真正的保证。你今天出了气，但心情也不会为此而好起来。”周小荮道。
叶曼有些发怔，好一会才自嘲地笑起来，“明明只是个小女孩，怎么对我说教起来？”
许凝道，“阿姨，你别误会。我们完全理解您的心情。说不定换了是我们，会比你做得更过份。但是能有什么用？这样并不能挽回一个男人的心。你仍然有选择，无尊严地忍受下去，或者是有尊严地离开。”
周小荮又道，“阿姨开车来了吗？没有吗？我给您叫车吧。”
许凝十分贴心地道，“你砸的这些，明天也许就有人重新买回来，何苦呢。他能欺瞒你这么多年，又怎么会因为你这样闹腾就妥协？说不定趁机干脆翻了脸，一拍两散！”
叶曼冷笑道，“他想得美！惹急了我，我上纪委告他去！”
周小荮点点头，“玉石俱焚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个人认为，你应该多为自己和孩子考虑一下，毁了他，对你们真的没半点好处，尤其是事业正如日中天的念琦姐。”
这话显然说中了叶曼的软肋，她顿时默默无语起来。
周小荮冲许凝使个眼色，“小凝，去帮阿姨叫车。”
两人一唱一和地，终于把叶曼弄上车。看着车子驶走，两人才松了口气，顿时互相吹捧起来，“哎哟，周大师，您如今的调调越来越高端上档次了哈。”
“啊哈，许大主播，你现在越来越不得了啊，道理一套一套的，比我写的专栏还要专业！”
许凝叹息一声，“哎，说来说去，还是男人不是东西！”
周小荮道，“走吧，我们也回去吧。”
两人回头看一眼琦园，里头静悄悄的，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要不要跟罗君昊说一声？”
“不用了。我猜他现在心情并不好，也许不一定愿意见我们。”
“也是。”许凝想想道。
“那我们走吧。”
“我们叫一辆出租车好了，先送你。”许凝道。
“嗯，也行。”
许凝回到家里，已然十点多。
天气越发冷了，她没有睡意，烧了炭火，墙角扔着一堆前些日子买回来的红薯，挑几个特别细小的，容易熟，扒开火灰，将红薯埋了进去。
又到房里拿一件大棉衣，将自己整个人都几乎罩了起来，这才在屋外的小桌子旁坐下来。
等夏天来的时候，一定要买张舒服点儿的懒椅。
许凝心想着。
天气虽冷，月光却难得的极好，照得四下里都有几分亮堂。
许凝坐了许久，手掌依旧发冷，看了一下，炭火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没燃起来。
她有些气馁，懒得再弄，便走进屋子里去，就着热水器接了一桶热水，泡了大半天的脚。
终于爬上床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在床上躺了好一会，仍然毫无睡意，今晚喝的那点儿酒，自己似乎并未觉得酒意，但就是睡不着，额角有些发疼。
于是重新爬起来，自抽屉里取出药瓶子，吞一枚药片。
因为陆鸣有过交待，这药她倒也不是常常吃，不是不想吃，而是陆鸣说了，如果她在期限内提前吃完，他下次就不会再提供药给她。
许凝知道这药有些特殊，不太容易弄得到，因此倒把这警告记在了心上，一周也就吃一两次这样。
吞下药片，静静地躺了会，果然睡意便渐渐袭来，朦胧朦胧中，似乎听到窗外刮起了风，吹得布帘子扑扑地响。
门锁似乎没锁好，嗒地响了一声。
她有些模糊了，努力着想要起身来把门关好，但困意重重，无论如何醒不过来。
她索性放弃了努力，睡吧，她对自己说，睡个好觉。
她翻个身。
觉得冷，缩了缩身子。
突然间，似乎一个温暖的身体自身后靠了近来。
她心一喜，喃喃叫一声，“承泽！”
身后的温暖太过逼真，她忍不住向那温暖偎近去。
“抱着我……”她发出轻微呓语。
一双手横过来，温柔地将她抱住。
她幸福地叹息一声，“真好……”
这样的梦，如果可以天天做，就好了。
在梦里，她仍然可以这样毫无顾虑地依靠着他，那些遥遥往事，与她有什么相干，她不想理睬！
她微微动一下脑袋，似乎温润的唇轻轻地在额际点了一下。她直觉觉得这就是她的哥哥，她的承泽……
她真想念他。
眼眶便湿了，他好像感觉到了，唇移下来，亲了亲她的眼睛。
“不哭……”他温柔地轻声道，“不要哭……不许哭……”他哄着她，“我在这里……”
她睡得极沉，却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个娇柔的笑容来。
沈承泽喉咙一紧，忍不住亲亲她嘴角。
她一定以为是在做梦吧。
床边的小桌子还搁着未拧上瓶盖的药瓶子，难怪她会睡得这么好，一点儿也没发觉他在门外徘徊了好久。
他在楼下看到她将大灯关掉，估摸着时间，她也许已经睡着，这才走了上来。
上得楼来才发现，她竟然没把门关好。
他有些动怒，她竟然这么疏忽大意地……将自己置于如此不安全境地，叫他怎么放心。
屋子里亮着极微弱的台灯，他试着推了推门，她并没有被惊醒，他立于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