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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行！”
红叶一把提起百行的领子，将他拉近，近乎绝望的说。“你连我的存在意义都要剥夺吗！”
亏他还苦苦不敢和阿姐相认，怕她同时失去丈夫和弟弟，会撑不下去。
亏他还一直担心，四季会因为自己的死伤心绝望，而烦恼至今。好不容易才在下定决心在一起，相守这短短三年。
他还一直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感到愧疚。
原来……原来这一切，诸多苦恼，根本就没有必要的。
化作虚无，一切步上正轨，还原他真正的事实。
四季和阿姐根本就不会记得他，天下人也不会记得他，曾经打过交道的人们，知心的友人，寻百庄、月白宫中千千子弟，都不会记得他。
世上再无红叶，从来都没有红叶，他存在的所有痕迹和记忆都会消失。
只有那刚刚出生便去世的尉迟赫秋，留在了人们的心底。
几乎怒吼，眼泪无法控制的落下，他歇斯底里，失去一贯的慵懒，只剩下疯狂。
不断的用力摇着百行，哭喊着
“你为什么创造我，为什么要创造我，既然创造了，为什么又要抹消我的存在。反正都没有存在，又何苦来这世上走一遭”
刚刚他还怜悯百行，却不知，自己才是真正那可怜之人。
他的二十四年，他的爱恨痴狂，不过都是南柯一梦，从来都不存在。
他本以为就算死了，心爱之人却还记得自己，偶尔闲来无事时，怀恋怀恋他这个前任夫君，就很满足。
至少他永远的留在了她的心中。
可是……
可是……现在他的梦都已经破碎，他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化做虚无，不复存在。
就连那记忆，痕迹都会消失。
“你不该创造我的，这世上不该有红叶出现的，我不过是个幻影”
若是三年前百行便把这个事实告诉他，或许他还能接受。
三年的时间和四季相守，和阿姐相认，不留下任何遗憾。
更不会编出什么还魂草的传说，反正最后都会变成从来都没有说过，又何必费尽心思去圆一个谎言。
他本该更加珍惜，珍惜这短短三年，去做尽想做之事。不留下丝毫遗憾。
世上本无红叶，不该有红叶，他的出现从头到尾，都是面前人造出来的。
无以言表的疼痛透过比肩距离，传入百行心中，他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
真有这么痛苦吗？
他不知道，就如他丝毫不懂红叶对四季的感情有多深，对穆筠的感情又多深。
只觉得，共享一颗心，这份不是他又是他的感觉，实在难受得很。
“我认为这是好事，至少没有人在记得你，也没有人为你伤心，你不必在意穆筠同时失去夫君和弟弟，伤心欲绝。
更不用担心四季坚持不下来，她不会在记得你，会重新来过，找一个喜欢的人，开始一段新的恋情，组建一个新的家庭”
红叶的眼泪止住，放开了百行的衣领，转过身，无奈的笑
“是啊！这样一想，也算是个好消息，明天开始，我已无了后顾之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明明是个好消息，可在这其中，我又算些什么呢！
没有尸体，没有记忆，甚至没有存在过的痕迹，连我自己都没有意志，真是世间从无红叶啊！
呐！百行，若是二十四年前，你从来没有创造过我就好了！至少我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
“对不起！”
或许他该早些告诉他的，可这事，他也是最近才发现。
百行按住心口，只觉痛苦不已，但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痛苦，而是红叶的痛苦。
衣袖擦过脸颊，红叶猛地抬头，一字一字的说“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百行苍白着脸，点了点头。“你问吧！”
红叶惨淡一笑，道“上古传说，人是因为贪婪而失去的众神的庇护，这是真是假”
“除我以外，我从来没有见过其他有同等力量的人，所以我也不知真假。更不知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若说起这个神话，我记得是我找来的第一代天女，为了夺取政权，巩固她的地位，所编造的”。
红叶哑然失笑，原来月白宫中的传说，那些宫中人如奉信仰的故事，其实真的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他又问“命定之人是怎么回事？”
百行答“那是我选择的，能够和历代天女同甘共苦的人。在棋局中，我会把她们放在一块，去推动故事的进展”
什么天定，什么命定，其实决定一切的，都是眼前这个不知是仙是妖的百行。
枉他聪明一世，却始终是他百行棋盘上的棋子。
“传闻命定之人若是同性，那便是挚友，若是异性便是夫妻，四季的命定之人是？”
“是穆筠”
短短三字，打消他所有的幻想，他的骄傲。
他本以为，他和她之间是天注定，此生不分离，却不想，其实根本不是他。
对啊！
在异世陪着四季的人是阿姐，来到岳州后，一直在她身边的也是阿姐。
自始至终参与整个故事的人都是阿姐！
那他又算什么呢！
红叶不嫉妒阿姐，一点也不。但此刻，他的骄傲和曾经坚信不疑的事，都碎成一块一块，变成粉末随风逝去。
百行走了，准确来说是听见屋中有动静后，他才走的。
在百行走后，四季披着衣服出现在门前，揉着松弛的双眼，略带一些困意走过来。
疑惑的站在他的身边，问“怎么半夜突然出来了？”
红叶慢慢抬头，只穿着一件单衣和外袍的他，在深沉的夜色中，异常单薄。仿佛一阵风便能吹飞了一般。
嘴动了动，声音小得犹如细蚊，断断续续，听不真切。
四季只听见了一个百字，顿时困意全消，警惕的朝四周看去。却没有发现百行的身影，只觉得冷风渗人，打了个冷战。
她语气放柔，问“百行来过了？”
虽是疑问句，却是肯定话。
见红叶的样子有些奇怪，不似平常的模样。便把手贴上他的额头上，眸中带丝着急。
“是不是续命的事出了意外？”
听到这，失魂落魄的红叶忽然有了反应，四目相对，刚刚因哭而泛红的眼圈，悄悄的藏入黑夜中。
红叶真的很庆幸现在是晚上，仅仅是那一点破碎的月光，无法照出他真正的表情。
也无法让眼前人心爱的人察觉，他的情绪。
红叶勉强笑笑，把苦涩藏在喉头处，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高兴些。
说“他是来了，只是来提醒我，那里有还魂草，好用来续命”
说谎这东西，就像会习惯似的，明明脑袋乱成一团，却还是把话脱口而出。
甚至不用考虑，红叶无奈苦笑，一旦起了个头，就需要更大的谎言去圆谎，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就成了一个骗局。
“真的？”四季显然不信，明明是个好消息，可他失落的表情，表明这话中掺假。
红叶点头“真的！我只是在想事情，想得有些出神了而已”
顺势牵起四季冰冷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搓搓，见稍稍暖和了一些。
红叶才绽放一个真心的笑容，“夜里怪冷的，我们还是早些进屋去吧！”
四季下意识点头，隐约察觉到他有事瞒着她，本想问一问，脑海中却浮现出他刚才的表情。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红叶的这种表情。
不自主回忆起三年前，夏侯恒赐婚那时，他曾经说过的话【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做？】
不在了！
四季浑然一凛，就连红叶什么时候牵着她的手走到屋里都不知道。
心中反反复复回荡着那一句话，不好的预感渐渐成形，浮上胸口。
难道瑞姝哪儿出了什么意外？
这些年来，红叶一直都在暗中对付瑞姝的事，她是知道的。甚至她还怀疑，年前昃国的皇太女，瑞姝的亲生女儿突然失踪，就是他做的。
后来这个消息传遍天下，红叶却一直没有主动向她提起。拐走人的机率便越发的大，直到不久前，四季无意从萧老那得到一些消息，彻底的确定了下来，那孩子其实一直都在琴鼓山中。
琴鼓山构造不似一般山，也难怪瑞姝找遍了天下都没有找到她皇儿。
四季并不怪红叶做了一回人贩子，瑞姝和她的母亲，杀死了莫荨姚，下毒给尉迟子明，还有上百条人命。
他不过是拐走了她的孩子，还保住了一条性命，实在是已经够仁慈了。
不过……这也不对啊！自从失去女儿后，瑞姝已经不复之前的圣明，本就一般的名声近来是越来越差。
眼见昃国的局势渐渐要变天，这本是好事，红叶为什么还是这副表情。
猜不透啊！猜不透！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亦是一样，特别是这种什么都想自己背负的男人，实在难懂啊！
四季纠结着，却忘了去质问红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三个月后，那一日终于来临，她不止一次后悔过，要是那夜自己的态度强硬些，要是她细心一些逼问一下。
是不是他就会把真相告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