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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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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展明很快就订下了端午后举行宴席的地方。他并没有将地方定在京城中,毕竟这些子弟们什么样豪华的场所都见识过了,怕是在京城中再奢华的酒楼也难以打动他们,因此要别出心裁才可。他把位置定在京郊,这些子弟平时在学中读书,鲜有机会见见京外的山水,若是这场酒席能让他们觉得新奇,那便已成功了一半。

    近来京中十分流行女伎骑射抱球的演绎,高展明听闻高华崇和几位子弟也都喜欢,因此又让引鹤吩咐刘大去请一支京中最有名的女伎于当日到京郊表演,保证将那日的宴席办的绘声绘色。

    高展明定下计划,其余杂事便丢给下人去处理,忙碌了几日后,总算偷得几分闲暇时光。他得了李绾的喜爱,被准许下学之后能去李绾那里浏览藏书,十分高兴,每日下了学,但凡没有杂事缠身,必定要去李绾那里浏览藏书。

    他和学中其他子弟不同,他是真心喜欢读书的。过去他在民间的时候虽然家里是经商的,但他所有空闲的功夫都用来读书了。他看过多少大家族起了大厦,没过多久,又落得个大厦倾颓的命运,史书上这样的故事更是层出不穷。别说眼下他是个高家不得势的失怙子,便是他是安国公最宠爱的嫡子,只怕富贵也未必能罩完他这一生。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看得很明白,如今的高家虽然盛极一时,但内里却已渐露腐朽之势,高家这一辈的子弟中多是些只知声色犬马的纨绔子弟,根本没有杀伐决断的本事,而朝中因科举制度不断涌入新的能人异士,怕是等高太后和安国公一走,高家的繁华转眼就要落空了。因此他必须自己学出一身真本事来,才能在这世上安身保命。

    这日晚上下了学,高展明又去李绾处看书。整个书架的经史子集里,高展明抽了一本《艺文志》翻开。看了两页,他忽见页脚有标注。那标注字迹遒劲,气势如虹,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笔。高展明盯着看了会儿,觉得那字迹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曾见过。

    他又将书翻了翻,回到扉页上,看见了一个龙飞凤舞的落款,不由一愣——落款的名字是“苏瑅”。

    苏瑅可是当今世上赫赫有名的大文豪,他是寒门出生,十年前在殿试时一鸣惊人,高中状元,从而成为朝中的清流砥柱。他虽是寒门子弟,但因文章诗画作得极好,为官又清正廉洁,在民间甚有声望,朝中的贵胄也对他是又爱又恨,不敢拿他如何。

    高展明简直喜出望外。当初他在吴郡,家中曾做过字画生意,当世文人中最值钱的便是苏瑅的作品。有他亲笔题诗的扇面可是一度被炒到数百两银子呢!高展明对苏瑅早已仰慕已久了。天下的读书人哪个不想得到苏瑅的指点?如今他手中有苏瑅亲自批注过的书籍,就算是间接得了苏瑅教诲,简直不甚殊荣!

    大喜之下,高展明爱不释卷,连李绾从屋外走了进来也不自知。

    李绾凑到高展明身边看了眼,道:“《艺文志》你从前没看过吗?”

    高展明不知李绾靠近,吓了一跳,忙放下书向他行礼:“恩师。”

    李绾笑道:“你倒看得认真,心无旁骛啊。”

    高展明羞赧地笑了笑,举起《艺文志》道:“恩师,这上面的标注,是苏瑅写的?”

    李绾点点头:“过去我在政事堂的时候和苏瑅是同僚,他便赠了我几本书。怎么,你喜欢他的文章吗?”

    高展明忙道:“喜欢!十分喜欢!”

    李绾走到书架旁,抽出一册书卷递给高展明,道:“这是前些年苏瑅闲暇写的文章,许多并未见世,我见其中有几篇不错的,便誊抄下来装订成册了。既然你喜欢,那便赠与你。”

    高展明简直喜出望外,双手接过书册,迭声道谢:“多谢恩师!”

    李绾摆了摆手:“不必言谢。眼下苏瑅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待你入朝为官之后,定然也会和苏瑅打交道的。你有什么不明了之处,日后可亲自向他请教。”

    高展明激动道:“恩师,苏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绾神色有些犹豫,似乎不知该如何评价苏瑅,过了片刻才道:“他的文才是极好的,他写的诗词,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公大臣,无人不喜欢。即便这些年他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没人敢对他的才学说个不字。从前朝开创科举以来,至今也有几十年了,他可是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人。不过他的为人……毕竟是科举选上来的人,他出身寒门,难免在政见上浅薄了些。”

    高展明极是惊讶。他读书这么多年,苏瑅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传奇般的人物,连中三元,那是天下多少学子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事啊!苏瑅可说是科举一派的领头人物了!苏瑅的文章更是大开大阖,意象万千,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竟然敢说苏瑅浅薄!

    不过高展明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李绾虽然也是个读书人,但是他毕竟是大户出身,跟安国公还有亲眷关系。自从科举取士以来,原本把持朝政的豪门贵族和新晋的寒门学子之间一直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李绾这个身份,难免会对科举出身的苏瑅有所偏见。

    然而高展明并不点破这一点,只道:“多谢恩师,弟子一定会好好努力,绝不辜负恩师教诲。”

    李绾道:“好孩子,你接着看吧。天色不早了,我要去安国公那里述职。你看完后,就熄灭火烛,锁上门,自己回去吧。”

    高展明忙道:“恩师慢走。”

    李绾离了高展明,便匆匆向国公府赶去。原本每月月初之时李绾才会去安国公府上述职,可是今日安国公却主动派人来召他,他不知安国公究竟有何打算,到了时辰,就连忙赶去。他赶到的时候,安国公高元照已在书房里等着他了。

    高元照与李绾先是寒暄了一番,说起朝中的读书人,高元照忽道:“我今日进宫去,太后又与我说,如今那些依靠科举入朝的士子们总是对我们这些仰仗军功承蒙天恩、在朝中勉强能说上一两句话的老人不满,尤其是以苏瑅为首的那群文人,成天闹着要改革,恨不能将我们都发配到边疆去。我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自知年迈愚钝,不堪重任,是该给年轻人让位了。”实则他这话说的有失偏颇,由科举入朝的寒门士子自然是与他们这些仰仗门阀权势盘踞高位的贵胄不对付的,却并非嫉恨他们的功绩。

    李绾忙道:“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老爷正当壮年,朝堂有了像老爷这样政绩卓然、见多识广的人才撑得起啊!那些举子固然多读了几本经史,然他们出生寒门,只知埋首读书,却不识天下大局,若真将朝政交付于他们,天下岂不要大乱?”

    高元照慨然,道:“你这话说的深得我心。有些话我不便说与他人,只怕叫有心的听去,又在背后编排,只说我们这些徒蹑虚职的大门大户排挤他们出身寒门的英俊人才。只因你是亡妻的表亲,我今日才敢向你说心里话。我们这些人,蒙祖上荫庇,在朝中确实得了一二便利,这是实话,我也不好昧着良心否认。就因为这些,我对那些科举出生的士人也一贯敬重,毕竟他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入朝为官的。然而我对他们敬重,他们却并不敬重我们。我曾看过几篇那些士人写的弹劾文章,竟称我们这些世族是……是朝廷的沉痼积弊,他们倒有矫世变俗之志,要变革我们这些积弊!我说句不好听的,就以我们高家为例,他们也不想想,我们固然是有祖宗荫庇、有天恩加身才有如今的荣华富贵,可这世间贵胄大户难道只有我们高家一家不成?若没有真才实学,我们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那些举子自称读了不少圣贤书,却连我这粗人也知道曾子曾说过吾日三省吾身的话。他们不从自己身上找缘故,却怪我们挡了他们的路,岂不是笑话?祖宗富贵,于子孙而言,即便不是福泽,也万万不该是罪过吧?”

    李绾惶恐道:“老爷说得极是。”

    高元照一口气说了许多,便觉有些口干舌燥。他喝了口茶,润了润唇,接着道:“就因那些轻薄的进士们屡屡出言冒犯,今日在宫中,太后他老人家大发雷霆,说要劝圣上废除科举取士。我还劝她,如今天下人已说我高家擅权,若当真废了科举,还不知天下读书人要怎么戳我们的脊梁骨。太后她老人家说,科举取士,原本的用意是好的,可却难免形而上学,选出些书呆子来。更何况,科举取士,不重德行,也有那知识渊博却不孝不仁之徒中选,反倒成了朝廷的笑话。还不如古人察举孝廉,选拔那些孝有信义廉耻而通经者入朝为官。”

    李绾道:“若当真废除,怕也不妥。举进士已有数十年,如今辄然废除,恐失其业啊!”

    高元照睨了李绾一眼,李绾忙惶恐地低下头去。

    高元照道:“并非我有所偏见,只是那些寒门出生的子弟,一朝中举入朝,难免浮薄。他们自幼在民间长大,足不出户,对天下大事知之甚少。我固然敬重他们的才学,只是他们行事之时总是难以顾全大局。反倒是那些家中稍有钱财权势的,不必为吃穿之时劳心费力,又自小对治国经略耳濡目染,这样的子弟若能通经史、记帖括、明法治,将来入朝,总是更识大体一些。”

    李绾听到此处,便已对高元照今日与他说这些话的用意有所了解了。如今宗学中的宗室子弟有一批年纪已不小了,读了几年书,恐怕高元照有心要为他们入朝为官了。因此忙道:“老爷说的是,若是父祖在朝中为官为将,这样的子弟对官场之事总容易上手一些。”

    高元照又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我这宗学之中,除却我们高家宗室子弟,也有一些信任我为人的,将子弟送来宗学念书,少不得是些达官贵人之子。如今他们中有些人岁数也不小了,是该成人的年纪,你在学中教书,我想听你说说,有哪些子弟是有真才实学的?”

    李绾忙道:“这些子弟中,还属子辉功课最佳。”实则这些年轻子弟们生来富贵,便是不努力读书,未来也是前程似锦的好日子,因此又有几个真心向学?而他们的父母又因事务繁忙对他们疏于管束,教养他们长大的仆从、教师没几个真正敢管这些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子弟。因此这些子弟骄奢淫逸、声色犬马,委实不堪重任。只是高华崇毕竟是高元照的嫡子,只怕今日高元照寻李绾来,也就是想让他出面举荐高华崇,为高华崇铺路,那他也只有顺着安国公的意思说话了。

    高元照摇头笑道:“我寻你来,可不是要你拍这马屁。我那犬子是什么资质,我心里清楚的很。我与亡妻中年才有了这个宝贝儿子,对他娇宠的很。他出身没多久爱妻便亡故了,这些年我忙于又掌管军中之事,对他疏于管教,倒把他养成了一个骄奢淫逸的性子。我把他送入宗学,请宗正与你来管教,就是希望你们好好替我改改他的性子。”

    李绾听了这话,倒有些糊涂了。安国公的嫡长子早已入朝,如今在户部当差,若不是为了他家这位年少的嫡次子,又是为了什么?

    高元照道:“我不瞒你。今日太后也十分忧心地与我说起,我们这一辈毕竟年事已高,治国大事,早晚是要交给年轻人的。只是如今天下纷乱,灾害连年,朝中党派之争又不断,不知这些后生晚辈们有没有一个堪当大任之才?”

    李绾恍然。也难怪太后与安国公忧心,如今寒门子弟不断涌入朝堂之中,贵胄世族为巩固自己的势力,不断上书请求废除科举,只是因为兹事体大,此事一直难以成行。如今高家虽然富贵难当,但是他们毕竟是因为外戚的身份才能荣登高位,眼下高太后年纪大了,皇帝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而高家年轻一代以奢侈相尚,只知享乐,无心治国。再这么下去,等高太后和安国公寿终正寝之时,高家的没落也就是转瞬之间的事了。因此他们才急着从高家年轻一辈中挑选出有能力的人才,培养他进入朝堂掌权,为维持高家的权势继续撑起架子。

    李绾心知安国公是要他推荐真正有学之人。他方才便想向高元照举荐高展明了,只是唯恐拂了高元照的面子,才先将高华崇夸赞一番。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他便不再犹豫,坚定道:“子辉的功课自然是极好的,经史策略,样样出众。除他以外,高展明也是个英俊人才。”

    高元照听见高展明这个名字,手一抖,刚拿起的茶碗又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