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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篝火晚会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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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篝火晚会(上)

    海面与山脉相连接的山脚下住了几十户人家,红色砖瓦房点缀在一个旷野中,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聚落。平时这里的住户都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这里的男子脸庞方方正正,被日光晒的红彤彤;女子包着一块方方的头巾,遮住了半边脸庞,只露出一点眼睛。他们殷勤好客,朴实节约,民风开放,但愚昧无知,操着一口古老的当地的乡下口音,与离此处不到半天路程的城市有着格格不入的生活习性。附近城市许多的学院的学生,一到假期,就窝在这个小村庄的旅店里,不但可以改变生活环境,而且靠近大海和森林,就近观察海洋和森林生物,以完成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

    斯巴达克朗高等学院是坐落在梵亚国皇城——雅伦城中央城的皇家学院,是本国最古老的学府,有“哲学王和法官的摇篮”的美称,在本国开创的最初,前七位王者都是出自哲学系的精英,他们都是仁爱和多才多艺的著名君主,与君主一起诞生的还有全国最著名的法官,就读这所贵族的学院是所有年轻人的梦想。代表学院的徽章是一块雕刻着三顶王冠,中间镶嵌着一朵金色玫瑰的铜牌,每个入学的新生都会得到那块证明身份和代表荣耀的金色铜牌。城市与大学融为一体,街道从学校里经过,既没有校门,也没有围墙。楼房的尖塔在烟雨蒙蒙中若隐若现,高高的石墙上爬满老藤,稀疏的绿叶中绽放着红红的花朵,小城显得古朴素雅。在那里可以回忆起过去的美好时光,可以重温昔日的辉煌。市内有古老的教堂和古旧的塔楼,几个世纪前的碉堡和城墙遗址等,处处给人以历史的纵深感,学院里流传一句民谚:“穿过中央河流,犹如进入历史”。那条纵横城市中央的莱尼古拉河流部分环绕学院建筑,像条大蟒蛇盘踞在学院楼塔之间。那条蜿蜒曲折,幽深绵长的王子小巷,路边的石凳长满了青苔,已经是学院院士的雅力图院长常常在这里徘徊,年轻时候和卡桑德拉王子坐过的木凳,倚过的枝桠,停驻过的破旧的古庙,当年发出的此处过于寂寞和荒凉的感触,一切的景象历历在目。他像踹着几个世纪的珍宝那样,和自己亲手培育大的学生罗帕雷斯讲诉他父亲的事迹。如今罗帕雷斯和他父亲年轻时候就读的是同一所学院。

    散步回来的罗帕雷斯和艾拉翡走在沙石路上,眼光在上面照射出点点亮光。那条羊肠小路的尽头就是依傍着山峰建造的一座四合院形旅馆,没有名称,是村里的一家渔民开的两栋三层楼小酒馆,也招待住宿的客人。罗帕雷斯和艾拉翡选择住进这家,全身因为这家旅店主人朴实沉默,让他们可以安静的想自己的事情,不会受到打扰。四合院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园,种满了各种花花草草,树上挂满做成风铃的贝壳和海螺。从台阶爬上二楼和三楼,极目远眺,能够看到村庄里的景色,还有更远处大海,以及海上航行的船只,大大小小的海燕上下翻飞,隐隐约约的海浪声不时传来。

    罗帕雷斯和艾拉翡早就看到,那家旅馆门口聚集了人,密集的人头在太阳底下攒动,人群里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有一群蜜蜂在叫。他们交头接耳,兴奋的在传递什么消息。一个小孩从人群里挤出来,挤掉了一只鞋子;两只小猎犬吠叫着从脚底下钻出来,其中一只口里含着一只草鞋,在地上跪着狠狠捶打地面的孩子呼哨一声,那只小猎犬乖巧的跑到了他的身边。一个妇女尖叫一声,像是一只云雀冲入云霄,她像在篝火旁边跳舞那样,不停的移动步子,一缕碎发从她的头巾里跳出来,她满脸通红,口里像男人那样在打呼哨,在场的人自觉的给她腾出了空间,一个小小的圆圈。一些人受了她情绪的感染,也兴奋的前后移动步子,发出像喝醉酒后那样的欢呼声。

    “他们在庆祝什么吗?”罗帕雷斯看向他身边满脸好奇的朋友。

    “不知道,我们问问那个小孩。”艾拉翡回过头,闪着一双大眼睛,对他的朋友说。微笑着走到那个在穿鞋子的孩子身边,像是拍一个男子汉那样拍了拍孩子瘦小的肩膀。

    “姐姐要过来啦,她会带着仆人和食物过来,在海边开一个篝火晚会,还有许多乐师弹奏竖琴和吉他,击打面鼓和铜锣,就那样‘砰砰砰!’,”孩子满脸的严肃,举高双手作出打击的样子,“还有漂亮的姐姐唱歌。”

    “你们都很喜欢这个篝火晚会?”艾拉翡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盯着孩子的眼睛问道。

    “那当然了,又好吃,又好玩。”孩子眉头皱在一起,抓住自己的头发摇来摇去,用不屑的眼光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艾拉翡又拍拍孩子的肩膀,苦笑的走到朋友的身边,走到一棵大树旁,双手枕着树杆,把头放在手臂上,愣愣的望着天空。

    “他们堵在门口还要多久?”艾拉翡瞥了一眼抱着胳膊,微笑着和自己并排靠着大树的朋友。

    “大约还要一会吧。”

    “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有可能和贵族里流行的假面舞会一样,是年轻男女结交的好机会。”

    “是吗?那晚上我们也去看看。”艾拉翡一下来了精神,站直身体,把手搭在朋友的肩膀处。

    “好啊,见识见识!”罗帕雷斯笑着说。

    柏耳克从另一条岔道走来,他绕过喧哗的人群,直接从一个角落里挤进内院,他把那群人当做空气,连看也没看一眼。

    “他也住这里。”艾拉翡很不高兴的说。

    “他当然也可以住这里。”罗帕雷斯看着那个黑色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正当罗帕雷斯与艾拉翡百无聊赖的靠着大树,有句没句的说话时,一匹精神抖擞的红枣色俊马,拉着一辆安着两扇木门的马车从大路上奔,马车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拥挤在门口的人群像潮水一样挤到第一辆马车前。车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带着粉红色帽子,身材臃肿的年轻女人跳下了马车。

    “那女人实在粗壮点了!”艾拉翡皱着眉头,像泄了气的皮球仰着直撞树皮,嘴里嘟嘟囔囔的,“实在不该对乡村女人抱太大希望!”他转头看自己的朋友,等着他答话,但是他讶然的看见,罗帕雷斯正呆呆的看着前方,嘴角含笑,眼里饱含激情,发着虚光,仿佛陷入了梦境,他擦亮了自己的眼睛,罗帕雷斯的眼眸深处好像涌出一道洁白的光,琥珀色瞳仁变成月光的洁白,他有些看呆了,整个世界除了那道光,全部沉寂了。突然,一阵喧哗将他从梦幻中惊醒。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那道光不见了。他顺着罗帕雷斯的目光看去,一个将两鬓的一缕黑发向脑后掐着、带一顶浅绿帽子的少女站在人群的中央,她穿着上半身是纯白带花边,下半身是浅绿的高腰长裙,浅绿的花边在胸前绕了一圈,腰带紧紧束着纤细的腰,个子不高不矮,不是瘦的像柳枝似的美人,甚至是丰腴的,但是看起来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艾拉翡深吸一口气。他远远便看到一张笑的很舒心的俏脸,白皙,精致,像是瓷娃娃一样,但是那双眼睛非常灵动,望着你便能看穿你的心一样,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而且他确实那么做了,他已经顾不上会不会热,是不是拥挤,已经迫不及待走到少女身边,向她介绍自己。

    “你好,我叫艾拉翡,是斯巴达克朗学院的学生!”他仗着自己手劲大,推开两个围着少女的粗腰粗胳膊的女人,谦恭的向对方鞠躬行礼,微笑着和对方说话。

    “我叫凯瑟琳!“少女把头转向他,带着同样的微笑行屈膝礼。

    “听说凯瑟琳小姐要举行篝火晚会,我和我的朋友可以有幸参加吗?”

    “当然可以,你们谁来大家都会欢迎的。”凯瑟琳笑着说,然后和自己的女仆转身进了客栈,甚至都没问问艾拉翡的朋友是谁。

    从第二辆马车里下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他指挥着仆人将最后一辆车里的物资拖到别的地方去,显然,他们要去准备晚会了。但是没有看到弹琴的乐师和唱歌的优伶。艾拉翡回到朋友身边。人群渐渐散去,他们相视而笑,走进院内打算去吃早餐。

    他们吃了一顿几天来最乏味的一顿早餐,自从见到那个叫凯瑟琳的少女后,别的人在他们眼里都黯然失色。罗帕雷斯看着窗户前那盆绿色植物,一滴露珠滴在叶尖上。他觉得自己精神恍惚,无法集中精力想事情。叹息一声,只吃了少量的食物,就上楼进来自己的房间。

    他住在二楼靠边上的房间,房间光线明亮,视野开阔,能看到院子里和所有客房的动静,也能看到大海和山脉。他坐在窗前一张原色的木桌前,打开摆在桌子上的一本《植物种类及习性说明》的教科书,书上对某些植物的介绍十分简陋,但是点名了生长地址和环境,他要做的就是进入素有“野生动物王国”的百达娜山峰,采集注解不明的植被标本,对它们的用途和习性做进一步了解。罗帕雷斯深深吸了口气,隐约想到晚上的篝火晚会。

    只听一声“咯吱”的响声,对面房间的窗户打开了,用一根木屑往外撑着。罗帕雷斯看到粉红帽子和淡蓝色衣裙的女人站在窗户后面聊天,她们表情激动,热烈的指着院子的花和挂在树上的贝壳谈论着什么,隐约能听到几个清楚的字。他尽量让自己藏在墙壁后面,不让对方因看到自己而感到尴尬。他移开凳子,侧着身子靠到墙边,斜着的那所半开窗户的客房,柏耳克在走来走去。罗帕雷斯苦笑一声,感觉自己无意间成了偷窥他人的轻浮之徒,他伸手把窗户关上,房间里光线暗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坐立难安。他换了一身麻布的短衣长裤,戴上挂着黑纱布的斗笠,背上竹篓和拿起手杖,穿上登山的木屐,把自己打扮成农夫的样子,出门去了心里一直想着的烟雾缭绕,如仙境般的百达娜山峰。

    罗帕雷斯乘坐出租马车到达山脚下,从一条蜿蜒的陡峭小路往上攀登。进入丛林,路面变宽阔了了,蝎子翘着尾巴在巨石旁堆着腐朽叶子里爬行,发出沙沙的响声;小蜥蜴趴在高大的树杆上,好奇的看着登山的行人,阳光照射在它斑驳的皮肤上,发出璀璨的光芒;藤蔓缠绕在树木之间,破裂的蜘蛛网随意挂在树上;一株株小草从残留的积雪里伸出来,云雀停止弯腰的树枝上,冲着树林的其它同伴鸣叫。他沿着一条从高处垂直落下的溪流往上爬,揪住茂盛的草木,灵活的越过一个个可能掉进溪水的险峰。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他把拐杖插在衣领里,揪着两条坚硬的树藤,翻过身子朝下看。他被自己所在的位置吓出一身冷汗,感觉自己挂在了陡峻的悬崖的半空中,但是放眼望去,所有的美景尽收眼底,他又觉得不虚此行。

    他休息了片刻,鼓足气力又往上攀登,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突触。茂密的蕨类植被覆盖在裸露的黄土层表面,向外生长的树木横亘在半空中。突然,一只觅食的秃鹰悄悄的,像是发出的利箭,凶狠的朝尚未知觉的罗帕雷斯扑来。偷袭的秃鹰比普通的大上好几倍,翅膀像是两扇门帘,发足猛力朝美味的猎物铺过去。巨大的阴影出现在陡峭的石壁上,罗帕雷斯感觉自己被一块阴云笼罩,阳光远离自己而去。他下意识的从衣服里抽出手杖,狠狠的朝一块庞然大物抽过去。同时,一只刚硬的利爪将他提起,飞向了远离地面的空中。罗帕雷斯一阵晕眩,低头看见一只麋鹿跳过山涧的小溪。他控制住失去重力的呕吐、晕眩产生的不适感,伸手抓住鹰的石柱一般的脚,像染黑扩大的鸡脚,热乎乎的感觉传到他手心。他用力把鹰身往下甩,但是巨鹰纹丝不动。一股强大的热流涌上心头,他琥珀色的瞳仁发出白光,眼神犀利,仿佛能够看透人心。他用力爬到鹰的背上,用瘦小的手掐住鹰脖子,一股从生命之初创造的热力涌进他的身体,既神秘又可怕。他掰过巨鹰的头,鹰眼圆溜溜的黑褐色眼珠的眼睛接触到罗帕雷斯的眼睛,受到蛊惑,按照骑在它背上的主人的心愿,在山麓的一块谷地停下来,那里流淌着一条溪流,溪流的源泉在山顶,冰雪融化汇集了这条溪流。

    罗帕雷斯精疲力尽的倒在地上,望着高高的旋转的天空,胃里一阵难受。他闭上眼睛,意识到了另一个地方,它能够清晰的看到他刚才遇险的地方,一个黑色的像是一条巨大蜥蜴的物体,手脚并用,非常灵活的往山上爬,好比人在陆上走一样轻松自如。他努力想看清黑袍里面罩着的东西,但是那团东西似乎发现了自己,锐利的眼睛朝自己扫过来,一种可怕的恐惧笼罩了他,突然惊醒了。他支撑着手臂,坐起身,不可思议的想着发出和看到的一切。他走到那条溪流旁边蹲下,用冰冷刺骨的溪水浇在自己脸上,他感觉自己血液全沸腾了起来,一头扎进水里面,发现自己不用闭气,可以睁开眼睛看清楚水底的景色,听见水里嗡嗡的生物的交谈,他恐惧的挣脱出来,水渍顺着他的头发和脸颊流进他若隐若现的锁骨里。斗笠早就不知何时丢掉了,连竹篓和记录的笔记本也一并丢失,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头脑里乱糟糟的,急喘着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试着寻找出去的路,他把一切都归咎于神秘莫测的环境,让他产生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