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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刺配西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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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佛巷深近一里,直通石佛小庙,此巷将江宁县城东南隅一分二人,南北相邻,石佛小庙院门正对此巷,斜迎康、秋两大府坻后角门,康、秋两家素有芥蒂,互不往来,就连这一里长巷的两侧,一律青砖高墙,无侧门设立。秋家不食康记肉铺的肉,康家不穿秋家衣坊之布,世代如此,俗话说佛前无恩怨,只纳有缘人,两家都在同一庙上香还愿,岁月如梭,时光荏苒,虽然佛法无边,但也没愈合两家不为人知的恩恩怨怨。

    县城里的人皆知十年前,石佛庙住进一游脚僧,虽然年轻,但乃嵩山少林寺出家得道高僧,云落石佛庙,就此定居,道行修为,藏而不需,总是静坐佛堂参禅,笑纳四方香客,与秋家康家往来,不间一日,常在两府之中讲经说法,深得两家礼敬,此僧法号不死,自言人虽难长生永寿,终归一死,但为佛祖座前门生,下历普渡众人,造福于世,无生死之念,且人间生亦死,死亦生,是以不死。

    不死和尚与康家康记肉铺掌柜康云,结识成友,日日晨起互唤,同往徐寡妇棚下食粥,从无缺席,传为佳话。

    得赞誉者必遭谤言,有人笑话康云身为肉铺掌柜,天天杀生,却与一个应慈怀为怀,首以杀生为戒的和尚深交,况且未能劝说和尚吃过肉铺中一片肉,同时笑话削瘦的不死和尚没能劝阻康云杀生,二人答曰:

    “人非人!”

    “佛非佛!”

    康云祖籍陕北,由于避唐后之乱,举族南迁,择僻静祥和的江宁而安,宋朝立政以来,故土辖为西夏国,便消去返乡之念,定居下来,繁衍子孙,康云是第九代世孙,他凭借祖传“污衣刀法”,跳出豪门,开设肉铺,着实让人惊讶。他人白衣袭身,举止文雅,面相善和,初次遇见,一定会以为此人乃一介儒生,一定是来买肉的,绝不会想到他是一个杀猪无数的屠夫。且康云在祖传“污衣刀法”之上,悟出更高境界,自创“净衣刀法”,一刀挥下,秋毫不差,杀猪百头,血不粘衣,如此神技,家喻户晓,渐渐声名雀起。

    就这么一位名动大江南北的净衣屠夫,竟要与一位念佛吃斋的和尚结为兄弟,为人所奇,为人所惑。江湖豪客,朝堂官贵,纷至沓来,一些人是专程捧场道贺,一些人纯属图希罕、凑热闹,然而谁也想不到就在要设立香堂,义结金兰的前一天,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

    这一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江宁县城本是一片祥和,却被石佛巷中亡命奔出的和尚打破,他们惊魂难定,惶恐不安,“阿迷弥佛”得直念叨,直到县衙捕快赶来才镇定回话:“不死大师被……被康……施主用尖刀捅死在佛堂之上!”

    出家之人,当尊祥如佛,处变不惊,他们何以惊恐如斯,想必是石佛庙中不仅仅是一桩命案,定发生惊天动地的大事,连忙赶去察查。原来是因为康云用剔骨尖刀将不死和尚一刀一刀地捅死,直到不死和尚倒在血泊一动不动,并且康云并未离开,而是施展他解猪剔骨的刀法,将不死和尚分成三堆,骨归骨,片肉不带,肉归肉,粒骨不含,另有内脏完整堆放一处。小小石佛庙之中,弄得血腥迷雾。捕快首领,乃与康家隔巷邻家的秋家人,极为仇视康云,又是少年,血气方刚,看到这惨不忍睹,令人作呕的一幕,立即将面露诡异笑容,静立待捕的康云揪起,提到庙院之中,顾及康家豪门旺族,不敢痛下毒手,便杖棍一番,以解心中恶气,。

    县令接到提案之后,不敢开堂审理、发签定罪,暗中命牢房好生伺候康云,微行拜访康家,然而康家老主人却说:“关乎人命,岂可儿戏,其行为穷凶恶极,令人发指,真是罪不容诛,康家宁与其断决关系,不能就此被辱没名声。”

    县令虽得康家老主人话,仍旧惴惴不安,难以定夺。江宁县城中的百姓也多有上言求情者,就连与康家世代不相往来的秋家也请求网开一面,从宽发落,并言不死和尚乃一出家之人,活着是福,死则是一种超脱,不可等同于凡尘人的生死。

    康云之妻刘氏,乃性情刚烈之女,年轻时貌美非常,与丈夫贩卖青蔬,县中恶霸当众调戏,并将他那无能的丈夫打个半死,刘氏竟将丈夫杀死,然后假戏投怀于恶霸,欢娱之时,持刀将恶霸杀死,本应判罪,得康云搭救,后被娶为正房,由此对康云感恩齐天,然而对于康云残忍杀死和尚之事,却绝然要求依法严办。

    牢中康云,也认罪服法,请求速判。

    此番怪异之事,令人难以捉摸,一时间街井市民,议论不休。江湖中人,由此生疑,暗中探查不杀和尚底细。不查不知,一查惊动武林,原来不杀和尚就是莫振,二十年前与名扬天下的“剑下无敌手”萧氏父子,决战太室山。相传萧义被一剑穿喉而死,其父亲萧礼与莫振同坠崖下,粉身碎骨,没有想到的是,莫振并没有死,却做了和尚。此事一经传开,人们也不禁为曾经的“萧莫世家”扼腕叹息。据说莫萧二家,联宗于大唐盛世,世交宗亲,百余年亲同一家,又是两大豪门旺族,被人称为莫萧世家,宋初期,因一套剑法,两大家族,反目成仇,代代相斗,恩怨不休,直到莫振和萧礼死后,两家飞速落败,莫萧世家,名存实亡,恩怨情仇,也由此飞灰烟灭。

    话又说回来,虽然康云身怀净衣刀法,但非上乘武功,只配杀猪宰羊,怎么杀掉能独战萧氏父子而不死的莫振呢?他与不死和尚莫振十多年来,朝夕相处,情如兄弟,且即将义结金兰,为何突然加害呢?

    升堂!威武。

    “堂下何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所犯何事,如实报来!”

    “草民康云,东街康记肉铺的掌柜,杀了隔壁石佛庙里的一个和尚……”

    啪!

    “原来康家子弟,嗯?因何杀死一个和尚?”

    “草民杀了一辈子猪,却从没杀过人,就想找个人来杀死,一试人言所传的杀人快感,且和尚法号不死,所以草民更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死。”

    啪!

    “真……真是岂有此理!”堂上大人顿了顿,咳了两下,又义正严辞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虽然你祖上代代为善,但国法无情啊”

    啪!

    “犯人康云,残杀不死和尚,人证物证俱在,确凿无疑,依大宋律法,当判极刑,但因百姓求情,本府网开一面,法外开恩,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犯人康云,刺配西宁,当堂画押,即刻押送,来人。”

    堂上大人一扫呈案卷宗,又深吸了一口气,悠悠地问道:“谁愿当此解差啊。”

    此时堂上议论纷纷,交头结耳,无人回话。侧案书隶连忙起身回道:“回禀大人,外有新来的门子陆青,可担此任。”

    “陆青何在?”

    “属下在!”

    “本府令你即刻押送犯人康云,远赴西宁,你可愿意。”

    “属下领命。”

    “好!本案俱结,退堂!”

    就这样,康云过堂之时,对自己凶杀不死和尚之罪,供认不讳,当堂画押,刺配边陲之地西宁,中秋佳节,押送上路。

    此日傍晚,康云与解差陆青徒走牧龙岭,突然有一衙役,与解差陆青,一样装束,快步追来,向陆青一礼道:“小弟张开,奉知县令大人之命,协同陆兄一齐护送康掌柜前往西宁,并受康老太爷之托,带来一百两纹银,还望陆兄多多关照。”说着将一包银子和文牒奉上。

    “岂敢岂敢!”陆青一见来者所呈文牒,看看银两,又笑道:“既是奉刑大人之命,那便一齐上路,一路上还望张兄周全。”说着便抱拳行礼,继续赶路。

    陆青转身起步之时,手中杀威棒,突然由地扫起,直捣身后张开,此遭出奇不意,张开还未消散的笑容,立变阴云,见棒点来,心中一凛,说时迟那时快,张开人已闪侧身子,右手按在腰刀,左手撩起,化拳为爪,扣向袭来之棒。

    陆青一招落空,想要收回,已显迟后,握棒之手,化为一掌,推向棒端,长棒疾飞而出,张开一抓也自落空,大感不详,还未及反应,刀光一闪即收。张开的一只仍旧爪型之手,坠落在地。张开沉吟一声,跃开丈外,当即封穴止血,并紧紧握住断腕,冷冷地盯着左手持棒,右手按刀的陆青,汗水大滴大滴从额头流下,突得一声惨笑,沉声问道:“我何处露出破绽?”

    “毫无破绽!”

    “那如何识破我!”

    “只有精心准备的人,毫无破绽!但假的就是假的,经不起考验!”

    张开神情一变,摇头道:“难道你只是试探我,才突出一招。”

    “是!”

    “如果我不躲,必死当场!”张开将信将疑,咬牙皱眉道。

    “是!”

    “你?”张开不解。

    “你是大力金刚手葛春常的徒弟南宫少!”

    那断手的男子,惊讶道:“你怎么道,你是谁?”

    “我是陆青,五年前,徐州陆家堡灭门惨案,你也有份。”

    南宫少瞪大眼睛,摇头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陆家堡的人,绝不可能一个活口。”突然又冷笑道:“不管你是谁,你去不了西宁。”说着腾身后跃,起落之间,已隐入林中,消失不见。

    “你为什么不问他因何而来?”康云若无其事地问道。

    陆青亦淡淡道:“我不管为什么来,我只知道他去了就可以!”

    康云摇摇头,淡淡笑道:“只怕他去而又返!”

    “你不去想,便不会怕!”

    康云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下次再来的时候,他就不会如此光明正大了!”

    “光明正大?乞望惯于暗中偷袭的宵小之辈光明正大,未免有些可笑!方才本差若不出手,恐怕现在已躺在地上了,当年他夜袭陆家堡,也未见光明正大!”

    康云闻言,沉默不语,于是二人就此无话,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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